Qing调查丨“文明条例”实行半年回头看 “音量超标”又见抬头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0-12-06 19:29

2020年6月1日,《北京市文明行为促进条例》正式施行,其中北京针对夜间广场舞、街边商家音乐等“不文明之音”进行了一番整治。规范出台半年时间过去了,治理情况如何?记者走访调查多地发现一些店家、公园“不和谐之音”又见抬头……

半年前丨每晚百位老人居民楼下蹦“野迪” 露天伴奏震天响

6月4日,记者曾对北京市大兴区兴华大街一处紧挨着几个小区的广场上,音响扰民一事进行过走访调查。这处坐落在几处高层居民楼和一家酒店中间,每到晚上7点半,都有二三百名老年人在这里跳舞健身。

广场上音乐声震耳,隔了一条街都能听见。附近居民说话,都要贴着耳朵、大声喊叫。

两处跳慢摇和鬼步舞的音响放着动感音乐,占据了光线最为充足的物美超市门口。广场中间是跳交谊舞的,虽然附近灯光昏暗,但这里人数最多,足有五六十对老年人。这7拨跳舞队伍之间隔离仅不到30米,时常会有队伍里的人暗自较劲,去调大音响的声音。

“不调怎么办啊?他们旁边声音太大了,我们听不见自己的音乐了。”一位跳舞的老人告诉记者,他们每天晚上7点半开始,一直跳到晚上9点半。一开始声音还可以控制,但后来队伍多了,音响听不清,就只能不停调整音量,盖过对方的音乐。探访时记者刚站到音响旁边,就能清楚感受到从地面传导来的震感。

一处居民楼正下方的广场上,炫目的灯光和躁动的音乐不亚于夜店、迪厅,严重干扰了附近居民的休息。

附近居民聂女士告诉记者,“住在矮层的还好,有建筑物可以帮忙挡着,但我们住在高层的,听得比谁都清楚。”她说,只要楼下的音乐一响,坐在自家客厅看电视都听不太清楚了,而家中还有一对不足1岁的双胞胎宝宝,每天都要被音乐声音吓到,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只能等到自己放假,带着孩子回娘家“躲避”。

半年后丨居民楼下广场舞音量仍超117分贝 接近“暂聋”级别

12月3日晚8点半,记者再一次来到该广场进行回访,可还没来到广场所在街道,记者在路口就听到了熟悉的“DJ慢摇”。

走近一看,记者发现原来的7支队伍如今还剩下3支,尽管队伍之间不再有比着放大音量的矛盾,但3支队伍的音响音量与之前相比却丝毫不见减弱。

记者在广场边缘,距离音箱50米的地方进行分贝测试,分贝仪显示数额在85dB以上,最高数额显示为95.4dB。

随后,记者往广场中央走近了些,分贝仪最高数值升至117dB,而据世界卫生组织对于噪音认定级别的标准来看,在120dB的环境下停留超过1分钟,即会产生暂时性耳聋。

记者站在广场中央与舞者进行交谈,都需要贴着耳朵或者大声喊叫。跳舞的老人告诉记者,他们与检查的有关部门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晚上9点以后不许跳,晚上9点之前可以‘任意放飞自我’。”

“放心吧!我们一会儿就完!不会扰民哒!”老人喊叫着给记者补了一颗“定心丸”。

由于疫情之后小区严格管控,而紧邻着广场的两处居民楼都是居民室内窗户朝向广场,记者不方便进入其中进行测试,于是选择了一处距离相似、高度相似的过街天桥,模拟对广场上音乐传导到居民家中造成的影响。

相距离约150米左右,4米高度上,与广场之间仅有一排树阻隔的位置,检测到附近最高音量仍持续在82.7dB左右,超出法定规定扰民噪音22.7dB。

附近住户告诉记者,此前曾进行过多次进行举报,但都无济于事。“等民警一走,他们声音又起来了,居民自己去劝的时候,根本不管用,有的时候还会挨顿骂,我们是敢怒不敢言啊。”

同时记者发现,在广场附近很多底商随在门前摆放了音响进行揽客,但经过了半年的治理,商户们的音量始终能自觉保持在41dB以下,并未影响周围居民生活及休息。

但同样是商业街,位于北京市密云区鼓楼南大街,和在附近的东鱼市口胡同内,两排商户中8家商户无视周围居民感受,夜间仍然用音响招揽顾客。

多年如此丨门口配音响仍是商户标配 一商户承认明知故犯

在密云区的鼓楼南大街和东鱼市口胡同里,几个小区外侧都被用作底商,共同组合成了一条包围在居民小区之间的商业街。

“烤鸡20一只!烤鸭25一只!买两个香酥炸鸡腿送鸡架!”

“特价棉袜10元三双!10元三双!”

......

12月4日晚8点半左右,在密云区的鼓楼南大街和东鱼市口胡同里,很多门店底商已经闭店。但仍有8家店铺的店主,在不断用音响重复着叫卖、音乐在招揽顾客。

记者在沿街对音量进行了测试,出现了几家正在播放揽客音乐的门店,门前街道音量达到76.3dB至85.1dB之外,其他区域虽然人声嚣杂,但最高音量均未超过45dB。

“您没看白天呢,白天更热闹,说话都听不见。”附近居民刘女士说,此处商业街20多年以来一直是附近“噪音重灾区”,小吃摊、游商无数,每到周五至周末晚上,就更加猖獗。

她说,在《北京市文明行为促进条例》施行以来,虽然得到些控制,但每当检查民警离开,商家又会继续播放音乐揽客。

“我爸有心脏病,最烦的就是那些放着网红舞曲的商家,每天遛狗都绕着走。”刘女士说附近很多老年居民因为睡觉怕吵、易醒,最终不堪其扰搬走了。

而对于禁止放公放音响的事,其中一门店商户张烨(化名)则表示,“一会儿就关店了,不会影响居民休息。”而且她还给记者讲起一套关于门店音乐的理论。

她说,作为店主,自己做过很多调查,很多人可能对听觉不以为意,“但这么多门店,怎么让顾客一眼就看到我们呢?音乐放得对,开店不会累。”张烨说,网上教她,古典音乐可以刺激顾客消费的神经,让顾客有一种觉得自己很富有的感觉。而流行音乐和动感音乐,多为吸引顾客目光的方式,如果从中插入自己热销的产品,还会对顾客起到提醒作用。

“所以我放的,除了产品介绍外,音乐都是从抖音上挑选出来,受关注度最高、律动感强的音乐。”张烨有些自豪地说,如果碰上顾客喜欢的音乐,还可能增进与顾客之间的亲切度。

而对于此类说法,沿途路人则表示:“并没有什么用,如果播放‘土嗨’类型音乐,可能羞于进去买东西。”

广场舞虽受欢迎但“任性” 各界纷纷献策

心理咨询师高爱华介绍说,噪音一般是指不恰当或者不舒服的听觉刺激。低强度的噪音在一般情况下对人的身心健康没有明显的害处,但不适度的噪音使人急躁、易怒,能够刺激神经系统,长期在噪音环境下的人,还会引起神经衰弱症候群,如头痛,头晕,耳鸣,记忆力衰退,视力降低等。

从心理方面来说,噪音会引起人睡眠质量降低,注意力不能集中等问题,如果长期沉浸在噪音中,会导致记忆力下降等心理症状,继而导致心情烦乱,情绪不稳,乃至忍耐性降低,脾气暴躁等情况。

她说,广场舞这种文化娱乐形式受到大众的欢迎,虽然在丰富大众业余生活,提升居民身体素质以及促进人际沟通与交流等方面有着明显的优势。但与此同时,噪音扰民的问题也极易引起邻里纠纷,有些还很极端,给社区管理带来不小的难题。

记者关于噪音也采访了北京市不同地区15位市民,他们均认为,降噪不能“一刀切”,一味处罚和检查并不能实际解决问题,应当拓展思路,为广场舞寻求一种“和谐”生存之路。

其实在此前,全社会各界人士就已经就广场舞降噪问题纷纷献策。

苏州市体育局在中科院声学所等单位的协助下,成功研制“智慧舞场”系统,并在苏州高新区公园实际应用。

科研人员曾介绍,此套系统使用的是定向音响技术,可以把声音集聚在正前方,30度夹角以内声音是最大的,而夹角以外出去以后,声音则会大幅降低,从而达到环保效果。

苏州高新区公园的广场舞领舞人介绍,定向音响设置后,可以在4个方向同时播放4种不同音乐,几种音乐互不干扰,超出范围,也不会受到影响,保证居民休息。广场舞大妈不用再通过打“游击”的方式,寻找零散的跳舞场地。

同时,广场舞舞团之间可以运用微信小程序这个方式来预订这个场子,避免各个广场舞团之间的矛盾。

据记者了解,目前,北京、江苏等地正在通过政府补贴的形式,筹措资金,逐步为条件成熟的社区免费安装“智慧舞场”系统。

而浙江宁波江北公安分局想到的是另一个办法,解决广场舞噪音问题,就是在广场附近安装太阳能噪声监测仪,用实时显示的数值和不同颜色标注出的“常见噪音范围”,提醒大家减少音量。

兰州市张掖路商业步行街中段,观音桥商圈掏钱,给广场舞大妈们每人配置了一个,耳机和无线接收器。几十名大爷大妈人人头戴耳麦,在无声的旋律中尽情跳舞,通过装备链接播放器和她们戴的耳机(接收器),使音乐统一整齐地传输到大妈们的耳机里。没有了大音响的吵闹,附近居民也甚感欣慰。

文/王浩雄 实习生 贾尚栩

编辑/张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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