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英近年来的儿童文学创作,源自一种行走中的重寻与重现。“弄泥童年风景系列”等作品对客家乡土民俗的多侧面书写,标识了王勇英以儿童视角彰显地域民族风情的儿童文学创作思路。行走在故土、乡间、多民族聚居地的王勇英,不断被惊艳时光的传统民俗之美所打动,用她自己的话说,“灵感就像山花野草般疯狂地生长”。《花一样的衣裳》便是行走于深山苗寨的王勇英又一次灵感触发的寻美之作。
《花一样的衣裳》是从自然之美中溢出的文字。文字的纽结点,是苗族纯手工工艺的“花衣裳”。花衣裳所呈现的美,展现着典型的源自生活的“生活美学”,苗族传统的手工制衣工艺更是有着象征意味与文化意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苗族有语言而没有文字,图纹成为这个民族传达记忆、表达情感的符号,诚如王勇英在《创作手记》中所述,“苗族人民就把整个家族、乃至民族的历史都绣在衣裳里”,“每一根棉纱都是文字,每一朵花纹都是故事”。
这样的“故事”的展现与传承,借助了小女孩“角月”的视角,以角月奶奶带着妈妈缝制的花衣裳出走为线索,一路波折而下。患上老年痴呆症的奶奶对老布娃娃与老花衣裳怀着独特的情感,常有在角月看来极为怪异的表现。角月担心老布娃娃有魔法,会像幻想故事里那样勾走奶奶的魂,偷偷扔掉了老布娃娃,奶奶因此离家。
寻找老布娃娃的奶奶凭着五六岁时的遥远记忆,竟然找回了家乡,徘徊于山间寻找儿时失散的妈妈。角月一家人循着线索,来到了隆林的得峨,走进了花一样的民族——苗族。素山,花衣湖,花石山,苗家山寨,一路的寻找,先后遇到山寨中的苗族女孩“谷雾”,花石山顶独自居住的百岁老人苗花婆婆等。奶奶的出走因祸得福,不但引导着一家人找到了故乡,还与等待宝贝“米菜”(女儿)归来的苗花婆婆成就了一个将错就错的、母子团圆的美丽奇迹。
作品开篇连续用了数个“老”字,老布娃娃,老花衣裳,都和奶奶一样“老”,标识出这是一个具有怀旧情结的故事。这份怀旧,是对“传统”的致敬,包括传统的生活方式与质朴的情感方式。行走在保持着本然面貌的苗乡山野间的王勇英,显然为这原生态的自然景观、自然传承的文化面貌与旺盛的生命力量所打动,作品愈发显出写意的挥洒。
《花一样的衣裳》中的写景明显优于叙事,多个段落颇具华彩:重峦滴翠的绿意,云雾缭绕的花野,梯田山涧间的居所,流动着丰富饱满的色彩,跃然如画。与如此美妙的大自然和谐呼应的是苗寨数千年延续的传统生活方式。山寨收割后的欢快场景描写,做彩色米饭,打米粑,穿着节日的盛装赶歌会等各种方式的快乐分享,满纸质朴动人的民风。尤其是对苗族花衣裳的制作的描写,牵着麻线“跳舞”,听着纺车歌唱,蓝靛着色,香薰,蜡染,彩色棉线挑花刺绣,一道道工序都极富美感。那是一种从心而出的、与自然之美相应和的美。于是,“满山野鲜花盛开,从山野开到衣裳”。
作品插画
也因此,《花一样的衣裳》传递的阅读美感,既是亲情之美,又是乡土之美。二者的内里紧密关联,因和谐而美好,因美好而真挚。苗家的生活方式保留着传统的、原发的生命和谐与质朴的美善之心,人与自然的紧密相融陶冶着苗寨人的心境。他们对生命的态度从容而坚定,他们对他人朴实而诚挚。苗家人的心灵如青山绿水一样美好,时间在这里似乎也变得舒缓温柔了。苗寨山水间有多位百岁婆婆,她们心胸豁达,心态纯净。花布婆婆与花衣婆婆虽然已逾百岁,仍会笑着说“我还年轻”,会穿着盛装赴歌会,会亲手缝制花衣裳;百岁的苗花婆婆仍决定为自己的米菜再做一身花衣裳,并坚信会有好心人、会有天地间的万物帮助她的米菜回到她身边。
苗家人赋予了花衣裳美好的寓意:用家乡的原材料制作衣裳,再将家乡的美,风景、花草、人物都绣在衣裳里,穿着这样的衣裳,便如同拥抱了家乡与家人。在这样美好而纯粹的天地间,心灵的世界也随之净化。作品尾声处,美丽的景致,美丽的心灵,美丽的花衣裳打动了城市女孩角月,决定与谷雾一起跟苗花婆婆学做花衣裳,传达了作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人文关怀。
广西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是王勇英创作的“富矿”。从《花一样的衣裳》可以看到,王勇英正在从她所熟悉的客家故土不断向更加丰富的领域扩展,她笔下的民俗与地域文化表达走向了日益的丰富。
文/崔昕平
来源:文学报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