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美国政府正式宣布退出世界卫生组织，并同时通知联合国秘书长。根据世卫组织章程，美国退出将在提出申请一年后即2021年7月6日正式生效。在新冠肺炎疫情依然肆虐全球，各国亟需世卫组织领导和协调抗疫行动的关键当口，作为世卫组织创始缔约国之一的美国却无情地宣布“断舍离”，实在令人遗憾。回顾特朗普执政3年半来的美国外交，退圈毁约已是家常便饭，被抛弃的国际多边框架和双边协议之多，堪抵战后几十年历届美国政府所做之总和，而如此恩断义绝，无非“钱权”二字。

首先看看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退圈毁约的清单：2017年1月，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6月，退出《巴黎气候协定》；10月，退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2月，退出《全球移民协议》；2018年5月，退出《联合全面行动计划》（伊核协议）；6月，退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10月，部分退出《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即涉及国际法院管辖问题的相关议定书）；10月，退出《中程导弹条约》（一年后正式生效）；10月，退出万国邮政联盟（2019年收回成命）；2020年5月，退出《开放天空条约》；2020年7月，退出世卫组织……

综上可见，3年半来美国共退出11个参与创建的国际组织、多边公约和双边协定。此外，美国还曾威胁退出世界贸易组织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北约）等多边安排，迫使诸多伙伴做出实质让步；还成功威逼韩国、日本、加拿大、墨西哥等主要贸易搭档推翻原来的双边贸易协定。纵观这些被美国折腾的组织、机制和条约，尽管事出有因且情形不同，但是，归纳起来无非让美国感觉经济不划算，或者政治不如意。作为战后第一个由商人就任的美国总统，特朗普的治国理念很简单，凡能给美国带来直接经济利益，就是好机制好安排；凡是让美国出钱的事情就不情愿再干，让美国赔钱还搭上江湖地位和话语权的更要匡正，否则就分道扬镳。

退出《巴黎气候协定》，意味着美国不受减排公约制约，特朗普政府遂大力出口石油天然气，使美国由头号油气进口国变成最大出口国，这一进一出赚得盆满钵满。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也声称是为了保护美国制造业。退出《全球移民协议》，将使美国减少接收各国移民而降解财政负担。退出《开放天空条约》，方便美国借助卫星优势收集情报且节省一大笔费用。威胁退出世贸组织并逼迫主要贸易伙伴重签双边贸易协定，更是为了平衡贸易逆差确保美元回流。

至于退出伊核协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万国邮政联盟和世卫组织，乃至威胁退出北约，其动机“含金量”之高也不言而喻。全面遏制伊朗，除重塑中东地缘格局外，就是夺占伊朗石油出口份额，确保参与能源竞争的美国能获得中高油价的利好。美国拖欠教科文组织乃至联合国高额会费，借助退出或威胁退出，既可削减开支，还能胁迫其他大国弥补亏空，里外里给美国省钱。美国启动退出机制后，其余192个万国邮政联盟会员被迫同意修改规则分担更多邮资，才换取白宫回心转意。同理，通过威胁退约，美国将长期承担的北约22%军费比例下调至16%，成功把财政负担甩给德国等欧洲盟友。

美国脱圈毁约，也为争夺权把子，确保美国在相关机制和组织保持足够话语权、领导力和美国例外特权，退出世卫组织这事就十分典型。长期以来，美国政府所缴份额与社会捐助占世卫组织总收入约四分之一，相当于其他9个主要成员贡献的总和。美国越来越不满，认为其机构肿胀、尾大不掉，多次敦促其改革。新冠疫情暴发后，特朗普政府病急乱投医，最终将世卫组织当做甩锅和发泄情绪的受气包，导火线就是世卫组织拒绝成为美国的外交工具。

美国对话语权失控的不满，还突出体现在退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和《中程导弹条约》。美国长期打人权牌并以人权问题干涉他国内政，一直把人权理事会当做舆论动员和外交施压平台，但现在发现这个平台似乎已逐步失控，铁杆盟友以色列乃至美国自己，日益频繁成为被批斗的对象。至于部分退出《日内瓦外交公约》，是要确保美国人享受治外法权；退出《中程导弹条约》，旨在重新确立美国的战略威慑独家垄断优势。

美国退圈毁约密集发生在特朗普任内，固然与其精明务实和粗糙作风有关，也着实表明世界形势变化和力量格局调整不像从前那样对美国更为有利。看大势，无论特朗普是否连任，美国大概都会继续退圈毁约，直到让自己满意为止。

文/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编辑/王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