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解禁在即，5月7日上午总理招齐全班人马开会，出台解禁细则。跟之前的内容大同小异，还好，没有太糟。5月11日之后能出门了，但需要戴口罩，大体内容跟其他国家的解禁条款差不多。反正是不能聚众了，不能超过十人以上，大型商场，大型博物馆和文化活动暂时不允许等等。

这周开始收到一些画廊的邮件了，纷纷宣布他们即将重新开放，但前提是“要预约”。一些艺术家朋友也开始发表言论，抱怨法国政府出台的政策中，对文化艺术这一块的忽略、模糊和不重视。确实，艺术行业跟其他行业一样受到严重的打击，但艺术家与其它行业的从业者有着明显差别，就是收入上很大一部分的不可申报性，因为艺术家的收入本来就是很难确认和不稳定的。他们既没有像其他行业那样比较明显的入账、财务记录和年报表，以用来根据数据申请补助；也没有如邻国像德国或比利时的艺术家们那样幸运——无需繁缛的手续直接就可以领取到补助金。这或许是因为法国的文化艺术从业者实在太多了吧。确实，法国政府到目前为止真的还没有出台让人心服口服的政策来安抚文化艺术类的工作者们。

上周，已经有成千上万的艺术家通过“世界报”联名上书给国家总统马克龙，请求紧急援助。他们是画家，视觉艺术家，图像设计师，表演者，艺术策展人，插画家，摄影师，装饰艺术家等等。他们不是那些追随时尚和迎合观众口味的文化艺术工作者，也不是国家商业局或文化部管辖下的诸如国家电影中心，国家音乐中心，国家图书馆，博物馆和艺术中心等部门认可的群体和受益者，更可能不隶属于某个画廊或基金会。所以这一群体根本无法求助于失业保险，他们实际上长期以来就是文化领域最隐形和最不稳定的成员，但是，谁又能说他们不重要呢？所以，他们在“世界报”上直接向总统呼吁：“您所要帮助的艺术家到底是哪些人？为什么到现在文化部长一直不出来说话？”艺术家们要求国家必须给予富有成效的援助，重现进行审核和分配补助金，而不只是以社团主义和官僚主义的方式来行事。

挑战法国总统的这些艺术家们大都为造型艺术家。我认为，这个群体希望在文化和艺术的经济生态中维持公正和明朗的社会地位是非常合理的。造型艺术在艺术史上一直扮演着重要和伟大的角色，但是近几十年以来，各大艺术机构，博物馆，文化部门已经不再在造型艺术领域发挥太大作用了，起码有90％的艺术品被忽略；一个病毒事件引发出来的问题，可以帮助我们更加清晰地看出问题的严重性，并可能牵扯出其他更多的具有敏感性和时代性的多重问题。当然，人们无法去阻挡艺术市场中的亿万富翁们对于杰夫·昆斯之类的艺术家的追逐和痴迷，但是我们又有多少人，在多大程度上意识到这种艺术繁荣的表面下所掩盖的成千上万造型艺术家们的困境？正如十九世纪资产阶级暴发新贵们选择了当时的所谓学院派绘画一样，非常遗憾的是以国家名义的“公共服务”机构似乎一直以一种相当让人怀疑的方式与他们保持着一致。所以，有的时候，坏事或许会变成好事，因为它会使一些事情浮出水面，使一些问题能够爆发出来。人们总容易陷入一种习惯思维之中，无伤大雅、不痛不痒地就地打转儿，直至一些人被逼到了危险的境地才幡然醒悟。而且，我相信，这种情况不仅仅发生在法国。

众所周知，一些“成功”的国际性大画廊从来只展示所谓的“成功”艺术家（谁也不能反对他们赚钱啊），他们当然有足够的现金来度过危机。但是关闭了两个月之后（特别又是上半年最重要的两个月份），大多数规模比较小的画廊所面临的危机则非常令人担忧，法国画廊行业协会的负责人马里昂·帕皮隆甚至担忧可能会有三分之一的画廊即将关闭；他认为，如果这些画廊消失了，也就意味着我们同样会失去更多重要的艺术家，尤其是法国艺术家。而且这些画廊所呈现的多元化艺术一直以来是法国的一种文化传统，同时，他们还担负着发掘富有才华的年轻艺术家的重任。上述的那些造型艺术家也是这些中小型画廊的常客，尽管没有签约，但专业和市场的丰富性至少是能够勉强为这些（编外）艺术家提供一些可能的机会和可以憧憬的未来的。然而，现在这一切都被搁置，都变成了悬念。被牵连的还有艺术品修复者，策展人，评论家和艺术类专业运输公司等等。听说法国造型艺术家联盟已经向政府提出相当于失业金领取的赔偿请愿，本人非常怀疑这种请求是否能够得到积极的回复。

稍微值得欣慰的是，法国民间艺术团体和机构已经开始进行自救行动，除了已经建立的一些团结基金（但其数额毕竟有限，无法帮助造型艺术家和小型画廊们度过困难），一些社交网络Instagram和Facebook等线上拍卖会也正在操作进行中。一直到这周三下午，在五百件拍品中，除了一百多件市场销售比较稳定的艺术家作品，还有三百多幅急需钱来维持生计的艺术家的作品得以出售。这些收入的70％用来帮助艺术家，30％用于支持艺术机构。另外，画廊老板们也在准备一些举措，我所得知的是从五月下旬到八月中旬，贝浩登画廊（Galerie Perrotin）即将邀请二十多个巴黎的画廊展示他们精选的艺术家作品，分四次持续两个星期在圣克劳德广场进行展示，主旨在于通过这一举措，再次强调体验艺术品在现实生活中的重要性。此外，巴黎画廊协会再次排列和汇集了近年来具有突出表现的五十多个专业画廊，并将于7月2日至5日举办“巴黎画廊周末”活动。不得不说，每一个画廊的背后，都蕴含着一位艺术家的希望。

同时，各种论坛也正处于积极的讨论之中……特殊的危机，带来的是特殊的问题和特殊的应对措施，艺术家们一直在呼吁法国政府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然而，非常令人遗憾的是，今天总理的发言并没有提到关于资助艺术家项目的事情，更别提具体措施了；并且上半年被推迟和取消的沙龙、博览会或文化艺术活动都只被允许在九月份之后才可考虑。何去何从？我们只能拭目以待了。

文/何宇红，法国亚洲艺术家联合会UAAF创始人（图片来自网络）

约稿编辑/肖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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