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可能都记得,武汉火神山、雷神山两所医院的建设过程。一月下旬,武汉疫情紧急而一床难求,不得不借鉴小汤山模式开始修建“战地医院”。因为时间特别紧,从全国各地招募来的工人昼夜不停施工,全国各地的网友则通过网络“云监工”。仅仅十来天的时间,两所医院就相继投入使用,很大程度缓解了武汉地区床位紧张而难以收治感染者的局面。火神山、雷神山的建设被看作中国奇迹的又一例证,而那些不知其名的建设者,则可以算得上武汉抗疫的功臣。
两个月后,当武汉的疫情缓解,各地驰援的医护人员带着荣誉开始返程的时候,那些建设火神山和雷神山的工人却陷入了某种窘境。因为两所医院收治病人之后,仍然有部分工人在现场施工和维护,少数工人被检测出核酸阳性。这样一来,原本应该返乡的工人们都被隔离了起来,成为滞留在武汉的一个特殊群体。
隔离政策本来还算人性化,每个工人都有补助,麻烦在于,十四天隔离期满之后,他们既不知道何时可以离开武汉,同时补助也停发了。不仅没有收入,滞留在汉的所有生活费用,他们也都要自理。
两山医院的建设者是事实上的“滞留人员”,但他们却得不到“滞留”的待遇。按照武汉市的政策,因疫情滞留在汉人员,每人每天补助300元。这无疑是个很好的政策。但在问及两山医院的工人为何不能得到补助时,社区的答复是,“必须要封城前到武汉的人才算滞留人员”,武汉市政府的有关人士则解释说,这些工人都是有公司的、是务工人员,所以不算“滞留人员”。
看到这样的答复,相信很多人都会再一次惊叹于汉语的博大精深。你以为某个词定义很简单、很容易理解,但深究下来却发现自己错得离谱。那些被精确定义的“滞留人员”,他们理应得到人道对待,这是没错的。但是在封城之后,响应政府号召、毅然逆行进入武汉务工的人,他们在做出了极大奉献之后,又响应政府号召留在了武汉,他们怎么就不是“滞留人员”呢?和普通的“滞留人员”相比,两山医院的建设者为武汉抗疫做出了很大贡献,这是有目共睹的,他们中有的人还付出了健康的代价,很难相信他们就这样被漠视、被遗忘。
疫情中的武汉发生过很多故事,有的令人悲伤,有的令人感动,也有的令人拍案而起。但在我内心最柔软的一角,我记住的是日本援助物资上写着“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岂曰无衣?与子同裳”。它们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呢?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情怀。悲悯、同情、守望相助这些情怀,就像头顶的月光一样,自古以来就萦绕在人类心间,抹去了地域、族群和时间的界限,它把人类连接在一起,从而成为命运共同体。越是在艰难的时刻,越应该坚守这些朴素的情怀,让它们成为映照彼此的光辉。很多奋战在武汉抗疫前线的人,他们未必都有什么名分,他们也未必会被讲述,他们在短暂闪耀之后就泯然众生。但如果仅仅因为是萤火,就被我们忘却,那么,曾经给我们带来救赎的情怀,也就被背弃了。
创伤之后的武汉百废待兴,主政者有很多事情需要研究和决策,在照顾不同群体之间有所遗漏,也是在所难免。只是希望在媒体报道之后,他们能够看到这群曾经做过贡献的人,给他们善意的对待。过河拆桥的事,咱武汉老乡可千万不能干。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蔡方华
编辑/张静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