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吉林沙漠深处的春天总是来得有点晚。3月上旬,许多城市气温转暖,位于沙漠深处的西部战区空军雷达某旅雷达站,气温还在零摄氏度以下。
每年春天,雷达站都会组织官兵在戈壁滩上种树。这些天,站长顾继军带着连队骨干围着营区转了一圈,细细地数了数营区里成活的树和枯死的苗,思量着今年的植树计划。
站在门口那片密集的小树林,顾继军打量着一棵光秃秃的小树,摇了摇树干,面露喜色:“结实着就好,你们可是滩上的宝贝疙瘩啊!”
雷达站的驻地,蒙古语的意思是“有大树的地方”。一年中,这里刮5级以上大风的日子超过200天,全年干旱少雨,沙尘暴频频光顾,冬季最低气温达零下30多摄氏度。雷达站组建之初,这个“有大树的地方”其实没有一棵树。
如今,雷达站营区里已经长成300多棵树。槐树、榆树、红柳、沙树、梭梭、胡杨树……一到夏天,在戈壁滩上远远就能看到这抹绿。
一棵大树在戈壁滩是非常罕见的,也是令人敬畏的。人们敬畏其扎根砂砾之中,受尽风吹日晒,茕茕孑立于天地之间的坚韧。也难怪,当地牧民都喜欢在大树上系上表达祈祷的彩色飘带。
在戈壁滩,种活一棵树并非易事。因为缺水、缺土还多风,许多种下去的树苗在“襁褓”中就被风吹“夭折”了。
为了提高成活率,种树的坑,官兵们得挖上1米长宽、1米深,还在坑里换上带泥的土,洒上羊粪等肥料。他们还会将红柳枝放到加了生根粉的水里浸泡一段时间后再插枝。即使如此,因为缺水,雷达站里大部分红柳树还是枯死了。
2017年春天的那次“树苗意外”,是官兵心里最深的“痛”。当时,一块地里育种的白杨树树苗,因浇灌水井临时故障,全部缺水干枯。
“都怪我,没有提前备足水!”司务长豆强奎至今感到自责。
戈壁滩上,树的“天敌”除了环境,骆驼和羊也是“威胁”。为防止种下的树被破坏,连队官兵围栅栏、砌石墙,想了不少办法。“戈壁滩上这点绿,对老乡家的骆驼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因为一棵树成活太难,每种下一棵树,官兵都寄托了无限的期望,他们甚至为这里的每一棵树起了名字。
顾站长初到雷达站时,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种下了一棵叫“阳阳”的槐树,希望它能够一直向阳生长。雷达技师卢小勇刚进站不到24小时,就为连队种下一棵树,第二天,戈壁滩下了一场难得的雨,他便给树起名“逢雨”。
二级军士长、雷达操纵员鲁正平去年种了3棵树。他说,其中2棵是为妻子和孩子种的,树的名字叫“小七”和“仔仔”,意为守护妻子和儿子。
因为一棵树成活太难,这里宁改一座楼,也不毁一棵树。2003年,雷达站营房整改,为保留10多棵碗口粗的槐树,部队和施工方达成一致,临时修改了食堂设计方案。16年后,食堂前的槐树已经长大,满树槐花,满院香气。
“要留人,就得有好环境;要种树,戈壁滩才有希望。”说这话的,是曾任雷达站站长的代仁涛。有一年,代仁涛休假的时候正好赶上植树节,他换上迷彩服,带领官兵种完树才回家。当年,他们种下了217棵树,并且费劲心力,使得大部分都存活。
在这个雷达站,“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句话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
雷达站的小数林中,最大的一棵树是营区菜地的沙枣树。这棵树有两个成人合抱那么粗,茂密的枝干遮盖了半亩地,树叶长出时,能阴凉半个菜园子。
据说,这棵树是建站时种下的。当时围着菜地种了2圈树,结果只留下了这一棵“独苗”。每年,雷达站官兵都会“组团”到树下乘凉、避风、躲沙。
与此同时,每一个在树下乘凉的官兵,也都希望自己种下的树能够让后来的战友乘凉。
在山顶的雷达阵地旁边,老兵陈爱奇退伍前种下了4棵拳头粗细的小榆树。山头上比营区里更冷,风更大,大家都不相信这几棵树能成活。可细心的陈爱奇每天都和它们说会儿话,给它们浇点水。说来也怪,同时种下的树,山下的枯萎了,可山上的树越长越旺。
临走前,陈爱奇扶着其中一棵较大的树流了泪。他将保护树的任务传给了新任职的班长胡锦超。
未来有一天,胡锦超也会退役。想到这里,胡锦超说,“就把护树的任务交给下一任班长吧!”
树在大漠扎下了根,一代代种树的官兵也在大漠扎下了根。当这个遍地黄沙的地方真的有了大树,种树的人其实已经守望成了一棵棵树。
文/胡勇华
编辑/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