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斯文如谦谦君子,但内心却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在导演高朋的心里,演员祖峰的特质,与《老枪》中主人公顾学兵的形象重合了,于是,他成了这个角色的不二人选。而祖峰事先却不知道导演对他的“偏爱”。在拍戏过程中,导演才跟他提起。近日在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专访时,祖峰笑说,其实很多东方男人都是内敛而热烈的“暖水瓶”性格,而对于顾学兵这个人物,祖峰也很欣赏,“这个角色是一个晚熟的人,早年他一直在封闭的射击队生活,造成了他进入社会后,同周遭灰色的规则格格不入,反复被社会捶打。我想演绎的正是他在成长的不同阶段,一直能保有的那份纯真。”
电影《老枪》于11月1日上映。影片在去年获得第3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佳艺术贡献奖”,以冷峻的美学风格、充满张力的故事、细腻的情感,将观众们带入到上世纪90年代东北的故事氛围和群体命运中。《老枪》讲述射击运动员顾学兵(祖峰饰)因伤退役,成为工厂保卫科一名普通干事,发现同事监守自盗的他,在试图阻止时却发现爱慕对象金雨佳(秦海璐饰)的儿子耿晓军(周政杰饰)也牵涉其中。随着盗窃事件中突发的一场意外坠亡,深埋的罪恶浮出水面,所有人都被裹挟其中,一场避无可避的爆发即将到来……
顾学兵是一个晚熟的人
对于导演高朋从剧本阶段,即将顾学兵这个角色在脑海中设定为祖峰的形象,祖峰笑说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有可能是他想到了我之前在《潜伏》中扮演的李涯,因为顾学兵和李涯都身处即将崩溃的环境中,在即将沉没的破船上。对于顾学兵来说,周围的人都在拼命地自救,不惜采取破坏规则的手段,而他却是那个在挣扎和求生中依然要坚持正义的人,然而,他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了。他的执着因此显得尤为突出,他只能看到规则的清晰线条,却无法容忍世界的复杂和灰色地带。这种坚持和纯真,既是他的力量,也是他的痛苦。”
祖峰用“晚熟”来形容顾学兵,“他是以中年人的身份登场的,却带着一种晚熟的气质,这让他难与周遭的环境和谐共处,甚至,顾学兵在情感上的羞涩跟他的年龄就有点不太相匹配。他跟小金在一起的时候,很害羞,有一种年代感。那个年代一切都很慢,就像是诗里描写的,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两个人很多年才会牵手,很多年才会谈婚论嫁。而随着故事的推进,顾学兵也在逐渐成熟,仿佛是被环境的磨砺所塑造,他开始思考那些他以前不曾考虑的问题,比如个人对于是非的坚守与集体利益的权衡,这是他的成长历程。”
射击运动与书法相通的地方是“修心”
演绎顾学兵这样的“一根筋”,对于演员来说是一件过瘾的事,祖峰说:”一根筋、甚至有些偏执的角色,往往代表了一种理想化的人格,这种人格在现实生活中可能难以生存,但在电影叙事中却显得格外动人,因为他们的行为和决定不受现实世界的复杂性所影响,他们追求的是内心的信念。这种纯粹的追求在现实生活中是罕见的,这也是为什么电影会被视为现实生活的梦境。“
细心的观众会发现,《老枪》中的顾学兵总是穿一身运动装,并且把拉链拉到领口,完全遮住脖子,这个“小设计”也是祖峰对于人物的一种打磨。他解释说:“开始导演强调拉链要一直拉到最上面,我还觉得会不会显得太过刻意了?但后来一想,我觉得导演用意深远,因为这样的穿着反映出顾学兵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他把自己封闭、防御在一个保护壳中,把外界的冲突和不理解隔离开来,这与他的性格特点相吻合,剧本里有很多这样的细节来塑造人物,演戏其实是演‘细’。”
顾学兵原本是射击队的“神枪手”,祖峰在表演时,也需要通过微妙的肢体语言和表情,来传达这种专业素养和内心世界。祖峰透露,自己和导演都走访了射击队,“高朋导演特意采访了许多真实的射击运动员,包括徐海峰、王义夫、杜丽等等,还有许多年轻的射击运动员,他们并不完全符合我们对运动员的传统印象——高大、强壮、威猛,实际上,他们中的许多人相当斯文。“
祖峰还接受了射击训练。他表示,射击训练的核心在于修炼内心的平静和专注力,“我们呼吸和脉搏的跳动会导致枪口晃动,这种晃动是不可避免的。而射手需要通过训练,在这种晃动中找到规律,达到一种‘波澜不惊’的状态,捕捉到最佳的射击时机,这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自我控制能力。“祖峰平时爱好书法和篆刻,他坦承这与射击训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书法创作中,艺术家也需要达到一种‘入定’的状态,忘却周围的干扰,全神贯注于笔尖的流动。我喜欢抄写,手比较稳,可能这也是导演想到让我来演这个角色的一个原因。”
很多东方男性都是“暖水瓶”的性格
电影《老枪》最后三十分钟的爆发所带来的冲击力极强。在点映时,很多观众直言“枪战封神”,祖峰则演绎出了顾学兵从压抑隐忍到宣泄释放的转变。在导演高朋看来,这是一个“冷压抑到热爆发”的过程,极其考验演员的功力。但祖峰却表示,很多东方男性具有这样的特质,外表看似平静,内心却充满热情,就像“暖水瓶”一样,“我也是这样偏安静、沉默的性格,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要谦虚、内敛。我会有热烈的时刻,但多数时间都比较慢热。”
拍戏时,祖峰会将自己的生活经历投射进角色。影片中,顾学兵虽然不成熟,但是却充满责任感,无论对工作还是对小军的引导,都是尽心尽力。对于这其中的复杂性和平衡感,祖峰说:“责任感并不等同于成熟,这是我从小就明白的道理。记得小时候,我常跟着担任工程师的父亲去建筑工地玩耍。在那个钢筋水泥的世界里,我能找到什么乐趣呢,他们怕我无聊,就让我跟着一位叔叔去帮忙,扛着测量工具上下穿梭,还给我分配了小任务,让我感觉自己也是工作中的一员。我认真地跟着他们干活,一层又一层,他们还给我买了冰棍,以为大夏天的,我吃完冰棍就会去休息或者玩耍了,但我吃完冰棍也还是坚持要完成我的任务。那些工人就夸我,说这个小孩子还挺有责任心的,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责任心这个词。所以,我想其实责任心并不是限定在一个年龄的范围里,即使是一个孩子,也能够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谈及拍摄过程中印象深刻的戏份,祖峰表示,每场戏大家都是做足准备,虽然在拍摄的场景上遭遇了些波折,最终也完美地解决。他告诉记者:“导演原本想在东北的雪景中,捕捉一个曾经辉煌一时、后来却衰落的工厂及其员工的故事,所以,苍凉的雪景是必需的,会为影片增添一种凄凉的氛围,强化故事的情感冲击力。然而,由于一些原因,我们的拍摄中断了两个月,重新开机时,天气已经变暖,周围的环境变得绿意盎然,这与我们想要传达的衰败和苍凉感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们面临着一个难题:如何在生机勃勃的夏季,呈现出剧本中所需的那种萧条和凄凉?幸运的是,导演很有创意,他觉得闷热的天气和汗水的煎熬也能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于是,当我们再次探访拍摄地点时,发现工厂内部的植被已经肆意生长,几乎占据了整个厂房,给人一种类似于切尔诺贝利的荒凉感,这种自然生长的植被,无意中强化了我们想要表达的荒凉主题,尽管这是在夏天。”
希望遇到与我有缘的剧本
从《潜伏》中的李涯,到《北平无战事》的崔中石,《欢乐颂》里的奇点,《山海情》里的白崇礼,《八角亭谜雾》中的玄梁,祖峰饰演了众多性格异的角色,他总是能够巧妙地雕琢出每一个角色的灵魂,让观众难以忘怀。谈起其中的诀窍,祖峰笑说,这也是一种玄学,“也许是我对待每个角色都很真诚吧,但是,别的演员也真诚,所以,有时候这更像是一种缘分。演员可能与观众有着特殊的缘分,这确实很玄妙。也许,我呈现的角色在某个方面触动了观众的心灵,然后,他们就会跟随那个角色去感受故事,观影的过程其实是一个心理需求和满足需求的过程。”
而对于未来会出演怎样的角色,是否会再次当导演,祖峰依然是随遇而安的心态,“我并没有明确的计划,也不会刻意去追求。我只希望能够自然而然地遇到那些与我有缘的剧本。在这些剧本中,我能够辨别出哪些是真正优秀的作品,哪些角色是充满魅力的。如果有幸能够遇到这样的好剧本,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去塑造那些能够触动人心的角色。至于导演,我的核心身份始终是一名演员,可能会遇到某个故事,让我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给世界,那时我或许会再次拿起导演的话筒,我更愿意顺其自然,因为创作总是需要一个契机。”
淡然处事的祖峰对于《老枪》的票房却有一种殷切的期望,“我坚信《老枪》是一部出色的电影,它的制作质量是上乘的。电影艺术的世界需要各种声音和视角,这样观众才能在丰富多彩的故事中找到共鸣,电影行业也才能持续创新和发展。因此,我希望每部用心制作的电影都能找到它的观众,每种类型都能在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肖扬
编辑/弓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