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
很喜欢在傍晚去看电影,看完出来天已是黑的,裹紧了厚外套,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回家。脑子还停留在电影的场景里,一点一点回味。
有时还会顺路拎一点热乎乎的吃食回家,借着氤氲的香气,把快乐延长。
也喜欢休息日去看一大清早的场次,基本都没什么人,包场式沉浸。看完去附近喝一杯滚烫的咖啡,可以在电影世界和现实世界中间,有一个悠长舒缓的过渡,不着急回归。
参加工作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忙,却总有许多的孤独片刻。有一阵,我抵御孤独的最有效方式,就是看电影。每周都去,有时看一场,有时看两场。只要影院有的,不管评分好赖,都看。
仿佛一个乏善可陈、无事可做的周末,因了一场电影,就能显得正当些,充实些。
偶尔,电影院看不够,回家还要看。在家通常是晚上,打开投影,关了灯,声音开到最大。
遇上特别精彩的片子,或者颇有所感的情节,很久都沉浸在里头出不来,有时还要把浮动在心头丝丝缕缕的意念逐字敲下来,存在备忘录里。前段时间因为手机内存满了,清点删除,发现竟积了百余条之多。
譬如:
记录在《hello!树先生》下的——
树躺在床上,终于说出那句“活着真没意思”。卑微怯懦的小人物,无处安放的双手,频繁被刺激以至于麻木的精神,这样的人,我也曾见过的。
《刺猬的优雅》——
这样两个人,恰好遇到了,真好。
《楚门的世界》——
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被设定的小世界里,冲破牢笼需要莫大的勇气。
《剩女》——
社会治安很好,人们也很好,可我还是觉得不安。不愿意草草结婚,算是一件有悖公序良俗的事情吗?就只是不结婚而已,我似乎就过上了一种战斗的生活,一种逃亡的生活。
《美丽人生》——
美与不美的极致,都是人性。
《露水红颜》——
一个人的一生,就那样落寞地终结在异国他乡的一洼污水里,那枚被拾荒人匆匆褪下的玫瑰金戒指,那些曾经构筑了无数幻象的繁华,哪一个都带不走。谁会知道污水中的那具尸体,曾爱好英国文学呢?
《茶馆》——
这年月生人,活着就是一曲悲歌。风雨如晦,举步维艰,还要拼了命地夹缝求生,只为活着而活着。
《九品芝麻官》——
幻想的极致,就是荒诞人间。
……
说实话,要不是清理内存,我都不记得我看过这些。
常常跟别人聊起一部电影,提名字,我不知道,导演,我不知道,情节都快复述完了,才恍然大悟:呀,看过这个!颇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气。
既如此,为什么还要看电影呢?动辄花两个小时,多的四个小时也是有的。
有人说,是为了了解世间充斥的多重可能性,用一己之身去感受成百上千种人生,延长生命,找到自己。
作家韩松落写道,看电影是为了报仇,向庸常的生活报仇。
但我想,我看电影,就只是为了片刻的放逐。没有目的,什么都不记得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过程的行进。
人有很多情绪,是没有恰当的场景和对象去表露的。尤其敏感细腻的人,不仅被外面的世界限制,也会被自己时时刻刻警醒的触觉所限,没有一刻是不被抑制的。
电影是一种出口,是除了此处别无居所的种种“不合宜”的存放地。
视线落在电影里的时候,从开始到结束,我忘了“我”,不必成为什么人。
所有低落的、疲惫的、厌倦的、失望的、郁闷的、幻灭的时刻,还能看部电影,就觉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