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园林界的资浅人士,一到春天我就按耐不住,看着绿化带里的月季,真想薅两棵回家。但义务教育提醒我不能这么干,于是我只好成宿成宿刷卖月季苗木的视频,而且是干刷不买。因为“宿迁小白花”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偏偏这些卖花的发货地址相当一部分都是江苏宿迁。
苗木界关于宿迁假货的故事太多了,这些套路一成不变,却又能持续多年。说好的“龙沙宝石”、“蓝色阴雨”,等你辛辛苦苦栽培一年后才发现只是一坨惨兮兮的小白花。有一次我买了一株茶花,收到的是一根柴火棍。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人反映过这个问题,但宿迁这个苗木产业重镇,对这一败坏口碑的现象,似乎一直没有怎么重视过。
5月20日,江苏省政协党组成员、副主席王昊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而王昊此前曾在宿迁担任市长、市委书记,2023年初才升任省政协副主席。至此,连同此前被查的仇和、张新实、缪瑞林,1996年才建市的宿迁,已经有四任前市委书记落马。这样看来,总也开不完的“宿迁小白花”真像是一个隐喻。
说起宿迁,就不得不再提仇和、以及他主政时期提出的“宿迁模式”。所谓宿迁发展模式的含义经过不断阐释,已经与最初不太一样,但其中最主要的一点肯定少不了大规模的城市开发和项目建设。这种模式的功过自会在历史进程中得到评价,但这种模式对宿迁的影响却是持久的。张新实、缪瑞林与仇和在宿迁共事多年,受其影响较深,他们都曾以各种方式表达对这一模式的认可。其实王昊与他们并没有多少瓜葛,他此前长期在徐州工作,但2018年起他上任宿迁市长、市委书记后,其主政风格也是大上项目、大搞建设。
对于城市发展,尤其是对宿迁这样一座新城而言,城市建设是必不可少的,但城建开发也是腐败的高发地带。比如缪瑞林案的判决书就指出,他正是从担任宿迁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时期起,开始在项目审批、获取贷款、工程项目承揽等事项上收受贿赂的。仇和在宿迁期间虽未有腐败行为,但是他在云南时的索贿对象刘卫高,实则是他主政宿迁时的旧相识。巧的是,王昊在徐州期间,长期分管的就是城建工作,主政宿迁几年,已经有人称他为“宿迁总包工头”。
对于宿迁这座建市还不到30年的城市而言,已有四任前市委书记落马,确实不能算少。难道宿迁那片烟波茫茫的骆马湖,真是什么谐音“魔咒”么?或许我们回顾宿迁的发展史,能得到一个解读的视角。
宿迁是江苏最年轻的地市,也是经济总量长年垫底的城市,在高手如林且又互相不服的江苏,这种处境无疑意味着一种压力。因此这座城市有迫切改变现状,大干快干出成绩的愿望。当地人把项羽和刘强东列为宿迁两大名人,巧的是这两个人的事迹都蕴含着一种通过努力改变命运的意味。在这样一种氛围下,有一小部分人难免想着迈大步、走捷径,仇和当年的一些激进决策,其实正反映出一种急于求成的心理,而已经形成的发展路径依赖,又迟迟没有扭转过来。其实那些多年靠“宿迁小白花”发家的人,何尝不是同样动了歪心思。下一步,宿迁在治理政治生态时,或许应该在树立正确的发展观上多下一些功夫。
前两年江苏政坛相对平稳了一段时间,去年开始有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刘捍东落马,这次王昊被查,再次打破了水面的宁静。刘捍东曾担任江苏省财政厅长、地税局党组书记,而他担任地税局党组书记时的地税局局长侍鹏,则在今年4月刚刚被查。侍鹏先后担任省地税局局长、国税局局长,巧的是,他此前长期在宿迁工作,与仇和、张新实、缪瑞林都有大段交集。刘捍东、侍鹏的故事可能还需要放在财税系统反腐的视角下继续观察,此是后话。不管怎么样,我相信,只要把那些冒名顶替的野蔷薇连根拔起,宿迁那些真正的名种月季总有一天会盛放在春末夏初。
(文/北京青年报评论员于永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