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30亿量化跑路”一则传言，打开了私募造假的潘多拉魔盒，并将多家私募、券商托管、信托、期货机构甚至国资都拖进泥淖。

杭州某30亿量化跑路消息的曝出，拉开了这惊天大瓜的序幕。前述量化私募跑路背后，是百亿FOF华软新动力遭骗，普遍谈及的规模是十几亿，消息直指“华软新动力投资了杭州汇盛，再下投至杭州瑜瑶，再下投磐京，投前的估值表和投后的业绩全是假的。”

上述截图的信息量显示，该事件涉事方已经不是瑜瑶投资一家，事件的演绎方向变成了百亿私募被多层嵌套产品坑害，信托公司、国资甚至期货公司成为受害者，而华泰托管、国金道富等机构也因托管、券商私募托管外包一时间也被顶到风口浪尖。

有业内人士透露，此次事件之所以被爆出，原因在于“此前一直向机构发的估值表，近期突然停止了”。

真相如何？子弹并没有飞太久。11月14日下午，华软新动力发布了公告，承认部分传言的真实性，即华软新动力因汇盛私募发生违约行为导致兑付困难。为维护投资人的合法权益，针对汇盛私募的重大违约行为，公司将持续向相关基金产品的投资人进行信息披露，并针对汇盛私募以及相关环节采取法律手段，尽最大努力实现投资人的合法权益。

财联社记者也在第一时间实地探访华软新动力北京办公地，经向公司人员求证，华软新动力目前规模约220亿元，针对相关舆情已成立危机应对小组。

看似令人震惊的消息，事实上早在业内流传开。有业内人士指出，“从传闻来看，私募基金行业可能出现行业史上的大丑闻，并担忧这会动摇投资者本已脆弱的信任基础。”

这一事件让业内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通道私募和底层私募过往均有被处罚经历，却能获得百亿FOF私募的投资。

以瑜瑶投资为例，该公司对外宣称规模为45亿，投资经理杨泽斌持股比例最高，为82%，成立并单独管理产品可追溯至2017年。公司旗下产品“瑜瑶春晓二号”在某平台展示，截至11月3日，今年收益为26.81%，且每月收益率均为正。有业内人士称，瑜瑶投资近期获得券商渠道较多关注并调研。但是从中基协处查询可知，公司目前“经营异常”，最近一次也因违规加杠杆被出具警示函。再看磐京股权投资基金，已在2022年9月8日被中基协注销了。

华东某信托人士向财联社记者表示，此前瑜瑶投资市场人士也找该公司，但是被拒绝，主要就是因为不给四级分类估值表、不给现场尽调，几次电话尽调中，瑜瑶杨泽斌均仅出现了一次。“仅交流了十分钟，就说要去交易，原来明明可以靠骗的，还要装交易。”该人士谈及此前的交流时，认为瑜瑶投资并不真诚。

另有市场消息人士则表示，已有投资人向多地警方报案。

灵魂拷问也随之而来。专业投资的机构怎么能被骗？外投二三十亿，这么大的资产是不能输的生死局，投资业绩不好还有各种理由，投资给一个骗子公司，无论如何没法解释。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究竟是风控问题，还是另有隐情？不得而知，FOF机构和私募托管机构显然都难辞其咎。

疑点一：是否涉及多层套嵌？如何逃离了风控？

市场多数观点认为私募套嵌不能超过两层，但是资深私募观察人士尤宇给出当下法规的解读，他指出，私募并非金融机构，不受资管新规约束。

在今年4月28日，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发布了中基协字〔2023〕171号文，就《私募证券投资基金运作指引（征求意见稿）》明确提出私募产品最多一层嵌套（募集层交易层模式豁免），但该文件未落地。

因此，尤宇介绍，目前实操层面，能否多层嵌套完全看各家托管方合规尺度。

在本次事件中，华软新动力是否知情多层嵌套也是市场关注的热点，但是有业内人士指出，假设华软新动力不知情，属于尽调不到位，但是如果知情，通过三层嵌套之后，产品的资产最终流向没有托管的股权投资私募基金，显然不符合审慎投资的要求。

疑点二：私募产品为何竟无托管方？无托管意味着什么？

对于该事件中涉及的底层磐京投资的无托管产品是否合规？尤宇表示，此前中基协未作强制要求，说“应当托管。不托管的要有资产保护及纠纷解决预案”。但到了2018年因为“阜兴事件”，中基协实操层面强制要求契约型私募产品必须托管，后续也有发文做出明确规定。

也就是说，2018年的证券私募基金必须托管，尤宇指出，由于新老划断，所以目前业内事实上还有一批正在运作的无托管的证券类私募产品。

在业内看来，没有托管的私募基金，意味着无监督的产品运作，道德风险极高。产品净值多少私募说了算，无托管方复核，私募说多少是多少。无资产保管方，所有资金划拨私募自己想怎么来怎么来。这就很难避免道德与运作风险。

券商托管的主要作用是保管投资者的证券资产,确保其证券交易的安全性。此次所涉及托管方是责任该如何界定？还有待进一步明确。

疑问三：为何净值能够长期造假？为何一直不被发现？

不少投资者发现多层套嵌猫腻，是源于对深圳汇盛与瑜瑶投资旗下产品高度雷同的净值曲线，从对比图来看，瑜瑶春晓二号与汇盛资产量化对冲1号走势高度重合，引发了汇盛与瑜瑶是通道机构的质疑。

从公开网站上可以看到，瑜瑶投资旗下产品“瑜瑶春晓二号”业绩走势非常漂亮，截至11月3日，今年收益为26.81%，且每月收益率均为正。但是综合当前已知信息不难推算，该产品披露的净值均为假。

私募基金如何做到展示假业绩也让业内直呼“匪夷所思”。

有人联想到日前被爆出交易丑闻的对冲基金“Two Sigma”，一名高级副总裁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调整了Two Sigma的投资模型，导致许多客户面临巨亏，而公司高管和员工投资的基金则大赚。

有业内人士推演，这种类比可能有些夸张，但是当事人可能利用了一些策略上线模型的漏洞，比如在回测环节，大家默认为研发策略是样本内数据，但回测就必须只能使用样本外数据，这是行业基本常识，因为如果你把样本、样本外数据都放进来的话，肯定过拟合，也就是在模拟训练上表现较好。

“系统默认为选用数据是基本常识，大家不会去犯这种基本错误，所以系统没有对数据来源进行验证，当事人很好的抓住了这个小的漏洞，就可以实现业绩造假。”该人士指出。

华软新动力将旗下FOF投向了深圳汇盛，再由汇盛投向瑜瑶投资，同时该事件也涉及股权私募磐京投资，这四层产品中，除了华软新动力，其他三家私募在运作过程中均有不同程度的违规行为。

涉事方一：底层资产机构磐京投资已被协会注销

今年2月，股权投资私募磐京基金涉嫌私募违规，决定对其进行立案调查。2022年9月8日因“异常经营”被中基协注销登记。此外，该公司实控人毛崴还曾因涉嫌实施操纵证券市场，被监管立案调查，但监管部门多次与其联系无果，于是下发通知书。2020年3月，毛崴被上交所予以通报批评并计入上市公司诚信档案。

不过尽管公司被协会注销，磐京投资的身影依然出现在大连圣亚和西安旅游2022年三季度末的前十大股东名单上，彼时合计持股市值超4.16亿元。此外，毛崴彼时还担任着大连圣亚总经理一职。

市场上当前也流传出磐京在注销时有6只未在系统提交清算的产品，其中有业内人士指出，磐京稳赢3号混合策略私募就是该事件中的底层产品，该产品托管人名称处显示为空。

涉事方二：瑜瑶投资曾因违规加杠杆被处罚

私募量化杭州瑜瑶投资是该事件中最早被爆出的私募，也深陷“跑路”传言。公开资料显示，该公司对外宣称规模为45亿，杨泽斌持股比例最高，就在近期还非常活跃地出现在各类私募大赛中，甚至拿下私募私盘大赛的冠军。

不过，中基协信息显示，该公司目前处于“异常经营”状态。2022年6月13日，瑜瑶投资被浙江证监局出具警示函，处罚事由为公司旗下瑜瑶战鼓五号私募证券投资基金在2021年7月至2022年3月期间，存在总资产占净资产的比例超过200%的情形。时任公司法人何国清、基金投资经理杨泽斌也被出具监管函。从处罚来看，公司旗下产品属于违规加杠杆。不过亦有业内人士透露，瑜瑶投资可以被称为“瑜瑶系”，背后还有至少三家渠道公司。

涉事方三：深圳汇盛投资对外公开管理规模仅5亿

华软新动力在今日声明中，承认所投产品汇盛私募发生违约行为导致兑付困难，并明确指出，最终实际投资至深圳汇盛私募。

虽然公司名为深圳汇盛，但是该公司办公地在杭州，这就可以解释渠道方在此前向投资者说明时，指出华软新动力FOF投向杭州汇盛。公司在官方资料上声称创始团队来自于摩根士丹利、幻方量化、信托等头部金融机构，策略以股票量化中性为核心。

公司目前管理规模约5亿元，如果不是涉及到此次风波，这家名不见经传的私募量化机构并没有太大存在感。

编辑/范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