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彩绘木棺局部 内蒙古博物院藏
内蒙古
洺夔泫汐
宗白华先生说,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饱含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在那个时代,绘画艺术从汉代神仙信仰的云气缭绕中款款走下神坛,兵分两路,一路在佛教梵钟声里走向宗教壁画艺术的绚烂佛国,一路走入门阀贵族的日常生活,成为死生大事中必不可少的存在——此时的中国绘画仍未完全脱离原始宗教遗绪,“成教化,助人伦”的使命依旧是画师笔下无法扫去的玻璃屏障。
而与此同时,比绘画历史更久远的书法已在艺术的发展上悄然突破,费力挣出宗教礼法的桎梏,展翅飞进了浩瀚无垠的抒情世界。苦难流离的时代中夜夜笙歌的门阀贵族必然感到了巨大的空虚与撕裂感,无穷的情感浸没他们柔软的笔端,饱满复杂的内心世界造就了钟繇、卫瓘、索靖、陆机、二王等书法大家的百代高标。他们也使得线条的潜能被全面释放,墨色的千变万化里无尽的意绪展露无疑,对线条气韵把握最完美的一个时代正式到来。
这件来自北魏的彩绘木棺便是生动的例子,是魏晋时期书法和绘画相互借鉴融合的无价之宝。仔细审视这块木板上的一笔一画,线条丰腴,还明显带着汉代的隶书笔意,但圆滑的运笔取代了隶书较为方正的转折处理,一种自由奔放的游牧民族情调在画面上吹动。运笔上极其自信饱满,毫无犹疑滞涩之情,必然是相当熟练的画师所为,仿佛还能听到一千五百多年前的那个作画者笔尖扫过木板时生涩的沙沙声。画题选择上,一块侧板绘有牛车和身着汉式衣装的男女等定居生活情境,具有农耕文化特点;另一块侧板上则描绘了飞禽走兽、人物骑射的狩猎场景,前侧板上则绘制墓主人在庑殿顶并置有斗栱的建筑中端坐,童子旁侍。这种画题的木棺在鲜卑贵族中并非孤例(见山西博物院藏另一副北魏木棺),两种表现不同生业模式的图案同时绘于一个木棺上,真实地再现了这一时期民族交融的历史场景。
而且画面上的图像母题也值得细读,不论是对启蒙期山水画“伸臂布指”模式的再一次印证,还是佛教菩提树形式的演变源流考证,以及老虎等猛兽的绘制方法与敦煌壁画的相互印证……种种中国绘画史、图像史、建筑史、服饰史上不可不谈的问题,都能在这件文物上得到重要的启发。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