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24岁的杭州女孩郑灵华因遭遇长达半年的网络暴力不幸离世，湖南桑植高三女生因发言被网暴……关于网络暴力的话题重新引发热议。
北京青年报记者调查发现，在网暴之下隐藏了多条灰色产业链，滋养着一起又一起悲剧发生。在电商平台和社交软件中，三、五元就可以购买到增粉刷评服务，只需五百元就可以查到整个户籍的信息，甚至提供一个微信号就能查到你所有的微信好友......
被攻击的生活：造谣、骚扰、波及家人
2022年7月，郑灵华在社交平台分享了一组带着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看望病重爷爷的照片。原本温馨的一幕，只因她染了一头粉色的头发而被大量陌生网友辱骂：“非主流”“红毛怪”，甚至造谣其“老少恋”“学历造假”。最终，“粉发女孩”不堪网暴，抑郁自杀。
“粉发女孩”引发不小舆论，但网暴事件却并未停止，悲剧再次上演。2月14日，年仅38岁的网红“管管”同样在遭受了长达半年的网络暴力后，最终选择在直播时喝下一瓶农药，抢救无效身亡。“管管”离世后，网暴仍未停止，在其妻子发布的视频下，仍有多条评论称：“难怪创业会失败，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
接连两起悲剧却并未让网暴得以控制。2月28日，湖南桑植某中学举行高考冲刺百日誓师大会，一名高三女生作为学生代表进行了一段激情澎湃的发言，当地媒体发布演讲视频后却有大量网民对女孩进行人身攻击，称其“表情难看”“情绪饱满像在作秀”。据悉，学校及家长第一时间对女孩进行了心理辅导，微博平台也禁言了87个违规账号，目前女孩心态已经稳定。
网络暴力如同洪水猛兽，被施暴者无力抵抗，被网暴的痛苦会一直留存在被施暴者的回忆中。一名曾遭遇过网络暴力的受访者告诉北青报记者，2019年初，她曾发布了一条对某明星的评价，遭遇了长达3个月的来自粉丝的恶意辱骂。期间，她的个人信息被曝光，每天都能接到几百条辱骂短信和电话，有粉丝将她的个人照片P成黑白遗照广泛传播，甚至她的家人及同事也曾多次被骚扰。
北青报记者调查发现，在网暴的背后，除了众多煽风点火和恶意造谣的推手以及不明真相的群众，还涉及多个灰色产业链，许多平台提供骚扰服务甚至泄露个人信息牟利，为网暴者提供暴力工具。
网暴背后的“生意经”：100条“高质量”转评仅需5元
在网暴的过程中，最先对被施暴者造成心理冲击的是突然暴增的关注以及铺天盖地的评论。而在一些电商平台和网站，评论、粉丝等数据都可以轻易购买。
北青报记者在某网站联系到一名提供社交平台增粉刷评等服务的团队。据其介绍，在微博平台购买10000个普通粉丝需要220元，高质量的排名粉丝需要1400元；抖音平台增加万粉需要2000元。
此外，在微博平台还可以提供转评服务，100条不被屏蔽的“高质量”转评仅需5元，根据微博内容代写评论或指定评论内容是30元每百条，机器刷量的转评则价格稍低，3-4元每百条。
该名客服人员向北青报记者表示，刷评论只需要提供链接，几分钟之内就可以刷完上百条，粉丝则会分时段阶段性增加，怕被屏蔽。
除了刷评带来的心理冲击，还有一种有专门暗语的网暴手段则给被施暴人带来现实生活的恐慌。
这种网暴手段，在网络上公开曝光他人隐私的行为，也就是常说的“人肉”。在一些渠道中，只需要提供部分信息，就能查询到此人的详细资料。
北青报记者在某社交软件中联系到一家提供多项“人肉”业务的服务商，在免费的基础业务中，只需要提供微博ID就可以查询到绑定的手机号或微信号。而在付费业务中，提供手机号或微信号即可在1-3天内查询到身份证号、地址、车产房产等具体个人信息，价格普遍在300元至500元不等。但也有业内人士提示，这些所谓的服务商也有不少是骗子。
网暴自救指南：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
社交网络的高速发展为网络暴力的产生和蔓延提供了滋生环境，由于网络身份具有匿名性，用户在互联网上缺乏理智的言行会煽动其他网民的情绪。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2019年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研究报告》，42.3%的未成年网民曾遭到过讽刺和谩骂；22.1%的未成年网民或其亲友被恶意骚扰；13.8%的未成年网民在网上被公开个人信息。
北京市中友律师事务所王迪律师告诉北青报记者，在现有的法律法规和规范性文件、指导性文件中没有对网络暴力概念做出明确界定，但是2022年11月2日，中央网中央网信办印发了《关于切实加强网络暴力治理的通知》（下称“《通知》”）。《通知》将网络暴力归纳为针对个人集中发布侮辱谩骂、造谣诽谤、侵犯隐私等违法信息及其他不友善信息，侵害他人合法权益，扰乱正常网络秩序的行为。
王迪律师称，“网络暴力的产生，网站平台难辞其咎。作为信息内容管理第一责任人，网络平台应承担主体责任。平台应该对信息内容呈现结果负责，严防违法信息生产传播，自觉防范和抵制传播不良信息，确保信息内容安全。”
《通知》中也对网站平台提出相应要求，平台需建立健全网暴预警预防机制，强化网暴当事人保护，严防网暴信息传播扩散，并依法从严处置处罚。平台需要及时发现网暴异常行为的同时，设置一键防护功能，建立快速举报通道。
日前，微博平台一名用户发布网暴未成年人信息，并宣称获得了786元的平台广告共享收益。对此，微博创作者广告共享计划发文表示，已对该消息进行核实，系不实消息。该用户因违反《微博社区公约》，现已处于禁言状态，并被永久剔除出广告共享计划名单以及没收违规收益。
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王迪律师告诉北青报记者，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施暴者可能面临最高10天的行政拘留的处罚，并可以处以罚款处罚。
如果有威胁他人及亲属的人身安全、公然侮辱他人、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干扰他人正常生活、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隐私等行为，将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针对网络暴力的法律还在不断完善中。3月2日，全国人大代表李东生建议尽快出台反网络暴力法。李东生认为网络暴力屡禁不绝，法律层面缺乏精确定义，造成了违法成本低、维权成本高的难题。因此，李东生建议：应尽快出台《反网络暴力法》，以明确的法律条文指导司法实践；构建网暴技术识别模型，建立快速举报通道，降低取证难度；建立网络暴力黑名单机制，对个人或机构采取长期限流、禁言、关闭账号等处理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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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实习生 邵雨婷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温婧
编辑/田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