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资深媒体人易小荷回到故乡自贡,在家乡的陌生小镇,待了整整一年。她在这里采访近百位当地居民,与无数人做朋友,如潜水员般,打捞出十二位女性挣扎求生的故事。远离喧嚣的大城市和社交圈,易小荷和她们一起,活着,并且完成了这本书《盐镇》。
《盐镇》甫一问世,便得到了罗新、梁鸿、李海鹏、许知远、伊险峰等诸多媒体人、学者、作家的推荐。上市后,便迅速登上当当纪实文学新书榜第一,并持续蝉联。媒体人伊险峰在读后感慨道:“它蕴含的丰富性必将让‘盐镇’在文学和文化史意义上留下一席之地。”评论人张敞则说,“易小荷可以凭借《盐镇》居于最好的非虚构作家的行列,而不必有一丝愧色。”贾行家、桑格格、连清川、翟永明等学者作家,在看完后,也都交口称赞。
“为什么要关注他人的痛苦?”2月25日,易小荷与毛尖、伊险峰一起来到上海上生新所 茑屋书店,和读者朋友们一起,聊了聊乡镇女性的情感、生活与命运,以及非虚构写作的意义。十二个女人以肉身与命运相搏的故事,也带给我们一个知之甚少的底层中国。
易小荷:我只想让她们,被听见,被看见
在四川南部的古老小镇,女人们过着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惊心动魄的生活。
小镇没有地方志,也没有成文的大事记,更无任何关乎女性的记载。她们默默无闻,终其一生被人忽略、被人遗忘。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她们如何存在、如何生活。
易小荷的写作揭开了这个被遗忘的世界的一角。
在镇上的一年多,她和数百人聊过,请她们吃饭,参加她们的婚宴坝坝宴,看她们做葬礼的道场,甚至和她们一起去请仙婆,尽一切的可能成为她们当中的一员,感受她们的感受,并从中“打捞”出来十二位女性的故事作为切口:90岁的陈婆婆(1932年)、63岁的王大孃(1959年)、59岁的钟传英(1963年)、50岁的童慧(1972年)、40岁的黄茜(1981年)、37岁的曾庆梅(1985年)、35岁的梁晓清(1985年)、35岁的陈秀娥(1987年)、26岁的詹小群(1996年)、17岁的黄欣怡(2005年)。
小镇女人的生活如同蜿蜒流过古镇数十百千万年的釜溪河,在外来人看来,河流平平无奇,但居于其岸边的仙市人,自然知道它的潮汐、枯竭和洪流。
易小荷用一种当地人视角的写作,为我们勾勒出小镇女人命运的潮汐。在她朴素又娓娓道来的文字里,激荡出令人震撼的能量。她们的生活细节构成了一种小镇女人的生命共同体,也几乎涵盖了几十年以来整个小镇的历史。
易小荷在分享会中聊到自己为何选择一种“平静”的呈现方式,“当我写完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不想去做那种道德上的评判,我也不想居高临下地说教。在镇上教会我的就是每一种生活都有意义,你如果变成了我笔下的人物,你们也会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你们也会继续寻找自己生活的意义,并尝试理解自己的生活。”
毛尖则认为《盐镇》用了一种很好的方式去呈现苦难,“不完全是卖惨,所有的这些人有她们的日常生活,她们很有力气。这些女人也很能打,不仅可以和自己的丈夫对打,也可以跟生活对打,这份力气特别好。易小荷饱满地写出了这些在最底层的人的身上的原力。”
毛尖:《盐镇》打开了这个世界的另外一个可能性
十年前梁鸿以《在梁庄》记录了中国的转型之痛、乡村之殇,十年后易小荷的《盐镇》则以更敏锐的性别之眼捕捉到巨大社会转型中,小镇女性们的彷徨与愤怒。
从早早辍学在小镇叱咤风云的00后幺妹,到历经四嫁开猫儿店的90老妪,《盐镇》几乎涵盖了各个年龄段的女性。十个章节,以年龄串联为降序,以时代更新则是升序。
女人们凭着求生本能与苦难生活的拮抗里,散发出独属于女性的坚韧,也抖落出城乡、阶级、性别、地域、代际的种种落差。
在《盐镇》前言里,易小荷写道:“贫困始终是古镇女性必须时刻抗争的敌人,而伴随贫困的是见识的狭窄和环境的逼仄,更重要的是随之而来的次生灾害——来自家庭男性成员的欺压和剥削。婚姻和贫困成为套在女性脖子上的双重绞索。”
毛尖认为《盐镇》打开了我们对另外一个世界的体会,盐镇里的女性是留在过去时代的女性,《盐镇》的意义在于打开了我们的一个来路——我们之前是这么卑微地生活。她认为《盐镇》是一个丰富的人类学样本:“盐镇里的她们溢出了女性主义的解释框架,因为即使受苦的女人也是充满力量的。这是中国的苦难的范本,也是中国突破女性主义的一个契机,它让男人、女人重新被定义,也让苦难重新被定义。”
伊险峰评价《盐镇》是难得的女性视角的书写,它呈现出大叙事的背面,比如:盐镇让我们重新理解发展,要如何从一个乡下女人的命运里去理解“发展”的宏观叙事。
易小荷说,这是一本写给所有关心他人命运的人的书,她无意挑起男性和女性的对立,因为女性的困境是一个结构性的问题,来自男性的暴力只是其中的一个表征。在生活苦难的深处,男性可能也是受害者,而他们只能向更弱者拔刀。
乡下人的悲歌:我们应该如何摆脱精神上的贫困?
女性的故事从来都不仅仅只是女性本身的故事,这也是一本“乡下人的哀歌”。
新旧交替与城乡变换的现代化过程剧烈地反映在这些女性的生活和命运上。这些故事里夹杂着财富、梦想、机会,也有着走失、欺诈、自我与亲情的沦丧。
在《白鹭飞走了》这章,黄茜讲述自己第一次离开小镇去到重庆上学的经历,“晕得天旋地转的时候,车子进入隧道,噪音陡然隐匿,光线昏暗,洞穴一茬接一茬,就像俯着身子干活久了起猛的瞬间,引发不辨方向的眩晕。”
这种“眩晕”体现在书中每个从小镇跨入大城市的女性身上,就像这章的标题“白鹭飞走了”所写的一样——故乡已经远离,城市却无法落脚。
易小荷说:“看一个地方的女人,老人,动物,就能打开一个切口,了解到那里真正的内核。”易小荷不吝啬于对这些弱者的书写,在这里的每一个婚姻和家庭的故事里,你都能看到最地道的底层中国。
毛尖认为十二个女性,从九十岁到十七岁构成了一个圆圈,写的不光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个案,而是一个群体,从这个群体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国家的贫困,我们可以看到精神上的贫困依然是如此沉重得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她生出来被父母抛弃,或者她结婚没有多久就被丈夫打骂,她没有觉得这个事情有多不正常,因为这在仙市镇是习以为常的。这是一个本质上的穷困,精神的贫困。”
女性视角的书写呈现出与主流不同的小镇叙事,让我们能够以乡下女人的个体命运来重新评估时代和发展。或许正如梁鸿所说,小镇中的每一个女人都携带着各自独特的生命气息从质朴无华的小镇走出来,既呈现了作为个体的血肉气质,也汇入了时代精神的沉渊。
盐镇,一个位于中国“锈带”的边地小镇,也是四万多个正在经历着从传统到现代嬗变阵痛的中国小镇之一。这样的小镇特别适合作为一个样本,用于管窥更为广阔的真实中国的样貌。
《盐镇》易小荷著 新星出版社 2023年2月
内容简介
这是一本让读者时刻都会感到触目惊心的书。
在四川西南的古老盐业小镇,女人们过着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惊心动魄的生活。早早辍学在小镇叱咤风云的00后幺妹,经济独立却惧怕离婚的女强人,面临家暴威胁却选择复婚的媒婆,历经四嫁开猫儿店的九十老妪,她们在21世纪仍旧重复着古老时代的人生轮回,在婚姻和贫困的夹缝里,挣扎求生。
中国有四万多个乡镇,却只有一个北京、上海、深圳。易小荷回到故乡,选择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镇,又在这里选取了12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持续探寻她们对国家、社会、家庭、婚姻的理解,跟随她们再一次经历被“放咸”的人生。她想知道,在这样一个被遗忘的小镇,那些默默无闻的女人们,在新旧交替的时代里,会活出怎样的人生?
历时一年的田野调查,易小荷记录下不被看见、不被听见的她们的生命。在这个如盐一般凝固在时光里的小镇,我们将看到两个中国——城市的,和乡镇的。
名人推荐
这是一本有关“愤怒的女性”的书,与约翰·斯坦贝克上世纪三十年代所做的事情一样:触及生活苦难的深处,抱以巨大的怜悯,爱,还有对不公正、对不平等的愤怒。易小荷通过这些女性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是,感慨“命运”是浅薄的,女性愤怒的指向清晰。
无论是国民性的挖掘,还是性别意识的自觉,易小荷似乎承继了民国一脉,这本书让我想起萧红的《呼兰河传》,它带给我的震动也同样如此,它蕴含的丰富性将会让“盐镇”在文学和文化史意义上留下一席之地。
——知名媒体人、作家 伊险峰
《盐镇》对于女性如何在困境中度过漫长时光的关注,及其质感丰富从容不迫,都令人想起最好的女性作家们。同时它也是唤醒我们关于“严肃”一词的记忆的真正的新闻报道,是关于女性的系统性困境的一份扎实的证词。它的内容和质量,都让人不仅意识到女性多么令人同情,还意识到她们多么令人尊敬。
——知名媒体人 李海鹏
十二个女性的人生,照亮小镇所有的后街,成就一曲不向命运低头的生命颂歌。纵然太史公复生,也不见得会比易小荷做得更好。
——北大历史系教授 罗新
易小荷的《盐镇》读起来鲜明、真实、富于质感。小镇中的每一个人都携带着各自独特的生命气息、命运经历从质朴无华的小镇走出来,既呈现了作为个体的血肉气质,也汇入了时代精神的沉渊。在此意义上,小镇、小镇上每一器物和每一个个人都拥有了极为动人的存在感和历史感。每个人的记忆中都有这样一个“盐镇”。
——作家 梁鸿
多谢小荷的敏锐与深情,这些总被淹没、忽略的故事才来到我们眼前。古镇上的悲喜命运,令我感慨不已。
——单向空间创始人、作家 许知远
阅读《盐镇》,感受盐浸入创口的切肤之痛;虽写女人,却道出底层民众的惨淡人生;结构性困境隐约可见:贫穷,病痛,暴力、懦弱,无奈,冷漠,麻木的根源所在。一个心怀悲悯的媒体人,如此关注下层普通人的生存状态,难能可贵。
——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郭于华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