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2年已尽,2023年新春的钟声敲响。这是一场道别,也是一种重逢——在改变中与曾经的自己道别,也在改变中与新的自己重逢。岁末年初,我们该如何回顾,如何展望;我们要如何总结,又要如何探索?
同2021年末一样,《天天副刊》的年终问卷又一次如约与读者见面,九个简单的问题,却有很多不同的回答。为对自己,也是对这特殊的2022年的一份记录。
本期答题嘉宾
答题人:兴安(作家、评论家,水墨艺术家)
01
对您个人而言,如果用三个关键词来记录2022年,您会选择哪三个词(句)?为什么?
兴安:我选择“慢”、“快”、“静”这三个词。
“慢”是因为2022年经历得太漫长了,艾特玛托夫有部小说叫《一日长于一百年》,虽然不至于这么夸张,但2022年确实让我失去了时间感,过往的2021年和即将的2023年都感觉距离我那么遥远而且陌生。“快”是因为现实又让我局促和紧迫,有一阵,我经常不是在排队做核酸,就是在去核酸的路上,从这个角度,时间又似乎过得飞快。而“静”给了我自我调节的时间,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平时忙于工作、会议和应酬,奔波于各处,无暇静下心来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这个时候,终于不得不静下来了,有充足的时间重新计划和实施自己的未来。所以,“静”实际上,它是平衡“快”和“慢”的糅合剂,让我以乐观和坦然的心态迈入了2023年。
02
这“每个人都不容易”的一年中,您在疫情中闯过的最大难关是什么?
兴安:这次疫情我最大的担忧是我85岁的母亲。12月我的岳母离开了。幸运的是我的母亲挺过来了。其间,我去看望她,我们在房间里都戴着口罩,也没有留下陪她吃饭,就是怕她再次受到感染。儿女们的关心和惦念,还有老人家坚强的意志和乐观精神,终于使她闯过了难关。这是我2022年最大的安慰。
03
2022年的疫情中,有没有一段亲身经历,曾带给您温暖和感动,让您很难忘、很受鼓舞?
兴安:这一年,我有三次被居家隔离的经历,其中一次本来应该是隔离七天,但我看情形不妙赶紧跑回了乡下小院,向当地村委会报备,结果村干部特别通情达理,让我连续两天核酸,如果没问题就可以自由出行。我很幸运,当然我也没有打搅乡下的朋友,自觉地单独出游,到云峰山中放空自己,与世隔绝。
也就是这次,我从呼和浩特坐高铁回京,在进站口我被一位女警拦住,说我的核酸已经过期一个小时,不能进站。我急出一身大汗,不停地解释和诉说,可她始终铁面无私。还有8分钟就要开车了,进站口只有我和她,见她扭头接电话,我拎着包想做最后一次尝试。她竟然没有看见我一样,让我顺利通过。我走出十多米远,回过头,想用目光感激她。此时她已经打完了电话,见我看她,忙侧过脸去,眼睛望向了别处。我突然有一种感动,记住了那个女警,她是个好人。
04
这一年中是否有哪一刻,是您想重新来过的?
兴安:没有。
05
2022年,哪一种“全新事物”进入了您的生活?给您带来什么变化?
兴安:“时空关联”绝对是2022年一个新词。有一次,我与欧阳江河、杨好等几位文学界的朋友在机场附近吃饭,回家后,我们几乎都被“时空关联”了,因为距离我们聚会五六公里处的一家银行营业厅发现了疫情。我的艺术工作室在通州,距离河北燕郊很近,每回走高速和上高架桥时心里都战战兢兢,生怕绕来绕去而被“关联”到出京记录。
06
这一年中,会有一些作品(无论书、影视剧、综艺、脱口秀、展览,还是短视频、网课……)给您留下较深印象,您会选哪两个分享给大家?理由是什么?
兴安:这个不回答了。
07
这一年您做成的最满意的一件事是什么?
兴安:由于疫情,这一年我们每个人过的都挺艰难,心怀忐忑,甚至烦躁,但我骨子里是个乐观的人,从这个角度说,几十天的居家,让我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同时也有多出的时间进行我的写作,还有水墨艺术的创作。
这一年可能是我近十年来写作和发表作品最多的年份,而且就在我感染病毒之后在家休养的十几天里,我创作了我最新的水墨作品《生死》《涅槃》《镜像》,还有三米长的手卷《新五马图》,前三部作品参加了“合而不同:当代艺术国际邀请展”,获得好评。
病毒对我们身心的折磨和伤害,让我重新地思考了生命与死亡的关系。人在自然界中是脆弱的,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病毒就可以将我们放倒,无论你身体多么强壮。在发烧的那一夜,我有生不如死的感觉,我躺在床上,感觉肉体已经燃烧殆尽,轻飘而冷寂,只剩下一具骷髅顽强地证明着我的存在。在短暂的醒与睡的交错中,我梦见了一个人与马共同的骷髅世界,既恐怖又让我兴奋。退烧后的第三天我就开始创作,我将马画成了骷髅——骨架:一匹肉马与一副马的骨架交配(《生死》),一匹骷髅之马在地球的外空间中挥鬃奔跑(《涅槃》)。中国古代文人有崇尚“骏骨”的传统,杜甫批评唐代韩干画马是“画肉不画骨”,又说“不比俗马空多肉”。骨象征了中国士大夫的风骨、情操,还有内在的一种孤傲精神。但我的体会是,骨不仅是人精神的写照,还是人与动物最终的归宿和意象——一堆白骨。我这样说,可能有些悲观,但它划清了生与死的界限,也显示了生命终结后的最终的平等和本质。理解了这些,看到了我们的最后形式,才会让我们更加珍惜生命,热爱生活,通彻人生,感悟我们与这个世界真实的关联。所以,我特别看重这一系列作品,因为病毒也让我有了一次涅槃重生的体验。
08
年头岁尾,如果您有一番话一直想说给某个人却始终未能说出口,它是什么?对谁?
兴安:没有。
09
2023年,您可能已经给自己设立了些小目标、flag,选两三个跟我们分享一下(且不去管它们能否实现)?
兴安:这是我的秘密,就不与大家分享了。
采写/北京青年报记者 李喆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