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做幽默课的朋友采访我,关于“幽默”。
我知道,我很幽默,但以为那是民间幽默、业余幽默,但采访者认为,我是她见过最幽默的人,我忽然觉得,这事儿玩大了,被专业、官方认证了。
让我认真想一想,幽默是什么?
我理解的幽默,不止是俏皮话,不是截取网上的段子、抖音短视频,哈哈一笑,一转。幽默,有审美,有鉴别。经过筛选,你会发现什么有意思,百转千回,越想越有趣,这趣味,是生活经过沉淀,去除喧嚣,仍值得咂摸的;发现什么只是低级的、纯生理、笑的反应,让你亲口说出来,都不好意思。
幽默更多是一种思维方式、一种态度吧,是凡事经我的眼,都要看出笑意,凡事经我的手,都要自带喜感。
为什么要幽默?
因为自己会和自己玩挺重要的。作为一个内心戏表演艺术家,不管外界如何,切换频道、选择节目,全凭我心情,有点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洒脱。
沉默时,我就酝酿段子;开口时,我就造就段子;开心时,我就是段子;悲伤时,我用段子当缎子,裹紧自己,我就拥有一段华丽的悲伤。
以上都是笑话,实话是,幽默的人喜兴,天生吉利。
你想啊,笑声环绕你,人人见你眉开眼笑,若有神灵,神灵会眷顾你,没有神灵,你周围的人,会把你当吉祥物。
不夸张地说,我是我见过运气最好的人。
好到什么程度呢?我有个好朋友,合肥的作家闫红,有一次她出远门,找我借一块钱,因为她听说,找周围运气最好的人借点小钱能保平安。
呵,她真幽默。
而我,真吉利!
幽默为我带来什么?
爱情。
我是亦舒的粉丝,十几岁时,我在她写的《假梦真泪》中读到一句话,“要找个让你笑的人。”
从此,不能让我笑的人,我就对他没兴趣。
当然,我反推了下,世上的人大概都爱让自己笑的人吧。所以,暗恋一个人时,我就努力让他笑,笑,就取得了他的关注;在一起时,笑点一致,就有长期共存的可能;找到总会笑的那个点,就找到爱的秘密,围绕那个点做的事就是仪式感,和那个点有关的所有话都是共同语言。
在爱情中,幽默能化解尴尬,换个说法,表露心迹,解决矛盾。
我曾遇到一个男生,自得于才华,他不止一次自称文曲星下凡,理论根据是,他生下来时,拳头微微张开,像握着一支笔。每当他提起他是文曲星,我就会说,其实我是快译通,“看,咱俩真是一对!”
那些年,作为英语电子字典的文曲星和快译通是两个著名的竞品。每次说起,我们都会开怀大笑,说多了,他就不再提起。
有孩子后,我丈夫曾专门找我谈过一次话。他说,你以后能不能把精力主要放在孩子身上?作为职业女性的我,“腾”地一下,火就上来了。但是火忽然熄灭,因为我转念一想,说:“好啊,那说好了,我们分个工,我把精力主要放孩子身上,你把精力主要放我身上?”
那天,火变成火把,映红了我们的笑脸。有时,人会一时昏头,说出昏话,没关系,你说个恰当的笑话,让他在笑声中,先缓和气氛,再明白道理。明白,既然一个大男人不可能把精力全放在妻子身上,也就明白,一个同样背负社会、职场、家庭责任的女性,不可能眼里除了孩子,啥都没有。
友情。
每个人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五个人的平均值。我和我最亲密的朋友们每天上线就互发笑话,我爱他们爱得要死,爱得笑死。
幽默是我衡量人的一把尺。
衡量性格,幽默的人豁达,尤其懂得自嘲的,没什么坎儿一定过不去,没什么事儿值得不可一世。
衡量智商,幽默的人都聪明,因为反应要快,重要的梗需要知识面,你抛出来,他接得住。
衡量趣味,审笑话的标准一旦一致,审其他的就没啥太大差异了。
所以,你愿不愿意分享笑话给我,成为我衡量我们是不是最亲密朋友的标准。
当初疫情刚出现、人人都在为口罩烦恼时,我的一位挚友气定神闲。她告诉我,“别慌,我在孩子的科学玩具套装中,发现了一次性口罩、塑料手套,还有护目镜!”她说,她打赌,没人想起来靠囤玩具能解决口罩问题,她截图给我看该玩具的卖家库存,我为她的机智点赞,为她的幽默惊叹。
自愈。
我写过很多文章,收费的。
我写过很多段子,免费的。
免费也要写,因为是真的喜欢,所以成了习惯。
从博客时代起,我就每天记录最开心的事,后来,变成微信朋友圈。
我出过一本书,名叫《仅记住所有快乐》,书和段子、幽默,都没关系,但我认可这种人生观,是坚决践行者,说起来,你不信,我疯狂记录开心事的日子,只写开心事的日子,都是人生最艰难的时刻。
打一场漫长官司时;在一家老旧单位,被欺压时;满脸是痘,每天早上都要哭一场,擦干眼泪,擦上厚厚一层粉,才敢出门时;翻一翻那时的网络痕迹,全是开心;全靠记录开心,做心理暗示:今天还不错哦!
昨晚说起那一年的痘,还和孩子读当时的朋友圈——早上起来,脸上爬着一只塑胶恐龙,问孩子,你在干什么?孩子:“妈妈!我的小恐龙要吃早餐,它要吃你脸上的小痘痘!”觉得脸上的痘印好多了,问孩子,是不是?孩子看了会儿,说:“是啊,妈妈脸上以前很多苍蝇腿,现在变成了蚂蚁腿!”
哈哈哈。
保持联系,恢复联系。
我和许多故交能保持还不错的关系,和一些失联许久的朋友恢复联系时,想唤醒记忆,都要依靠拥有共同记忆的笑话。
幽默为普通的我,实在带来了太多。
我关注有趣的人已成本能。于是,我固定交往的人,都是我想起来就会笑,去见他的路上就会笑,看见他的头像就会笑的人。每次遇到好笑的事,就知道他会和我一样笑,连他笑的样子,我都如在眼前。
因为他们,我总有好心情。
我也听到很多笑声,见到很多笑脸。它们都因我而起。我曾在大年初一,一座庙里,和家人走散,接电话时,我环顾左右,确定方位,大声嚷嚷:“我在王母娘娘这儿!”经过的路人都回头,看着我大笑。哦,听起来,我像个天上的宫女。
我曾在中医院,应医生要求,伸出左手,却小声嘀咕:“不是男左女右吗?”医生噗嗤一笑,“我不是算命的!”瞬间拉近距离。
我曾因快递员名叫“黄兴”,特地在发快递时,为自己取个化名“宋教仁”,再得意洋洋,把快递单拍照留念,期待收快递的朋友,接到快递的刹那,瞄一眼单子,会心一笑。
果然,如期而至,一串“哈哈哈哈哈”甩来。
谢谢你们,让我觉得我如此美好。
幽默是什么?就是这种美好,开始热闹,平静后,仍能回味。是一把花椒,撒得恰到好处,酥酥麻麻,如过电。
正如我的一位朋友所说,幽默最大的好处,就是它本身啊。
文/林特特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