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场的角度,《如梦之梦》无疑算是顶流商业剧,但从戏剧的角度,它又是公认的顶级制作的范本。2021年12月26日,央华版《如梦之梦》2021演出收官,在当晚流出的收官大合影中,簇拥在演员周围的央华戏剧制作团队,同样拥有着“高颜值”。
庞大剧组九城巡演,从剧场改造、舞台搭建到疫情导致突发状况频发,应对舆情及退票,甚至更换演员后短时间内复排的精准,这支国内最专业的戏剧制作男团的才华与能量,其实不亚于舞台上的明星。他们有的能在演员出现临时状况时临危登台,有的并非艺术院校出身,却能导会写懂音乐,大幕关上的一刻,也该是他们出场的荣耀时刻,一部顶级戏剧也绝非舞台上的光艳可以概括。
何时进入《如梦》剧组?从中又收获了什么?如此超大体量剧组的庞杂与琐碎有哪些?作为出品方,在面对明星演员和团队时,应该保持怎样的态度和立场?在剧组最愉快和最痛苦的经历是什么?以及如果有机会,自己最想出演《如梦》中的哪个角色?面对这些问题,从《如梦》幕后团队的回答中不难还原出一台戏的制作全过程,正如央华戏剧创始人、《如梦之梦》总制作人王可然新书的名字:“一切为戏剧”。
李雄(制作人)
所有人都更对了,所有戏也都更好看了
李雄或许是《如梦》团队中最早进入的,因为他是从剧本阶段就开始全程参与了,“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戏,和别人都不一样,因为那时它仅仅是一个剧本。当时的感受可以说是醉生梦死,我在出差的长途飞行中看了这个剧本,看得我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引得旁边同行的乘客都用极其不可思议的并带有蔑视的眼光看着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戏呈现出来的那种感受无以言表,甚至自己难以置信这个戏居然演出了,居然首演了,居然在我们所有团队彼此共同支撑的努力拼搏合作中诞生了。还记得2013年《如梦》首演的那个夜晚,我开车回到家后,在车里一个人喝完了一瓶香槟。”
如果说,当初在《如梦》剧组还只是一个跟在王可然后面做着执行工作的年轻小孩,那么2021年,李雄则成了总制作人王可然之后那个独当一面的制作人。在他看来,“2021央华版《如梦之梦》比起从前变得更好了,所有人都更对了,所有戏也都更好看了。”他是这样概括自己在剧组的工作,“简单说就是让所有组员都能够安全、愉快地进行艺术创作及合作,并享受在剧组的每一天。对外则是协调、沟通和保障好剧目以及剧组的安全,保证演出的正常进行。复杂和琐碎程度确实是自己从业以来之最。”
虽然以李雄的经历,足已进入央华的“荣誉殿堂”,但能够进入《如梦》的核心团队,对他来说依然是“荣幸”。“能够成为央华戏剧核心制作团队的一员,也一直是我的荣耀。”2021年的演出,常常是看似万事俱备了,突然一个五雷轰顶,而李雄也经历过前一分钟还在北京办公室开会,后一分钟遇到突发状况,从办公室直接赶往机场。这样的经历也磨炼了他的性情,对他而言,整个制作演出过程中没有最难只有更难,“但我坚信,办法总比困难多,一切都会是生命最好的安排。”
编剧、导演赖声川为《如梦》编织的云端命题,也让剧组的每一个人多了哲学层面的思考,谈及在这个剧组最愉快和最痛苦的经历,李雄称,“在这个剧组最愉快的经历,是最开始的开始;最痛苦的经历,是还没有结束的结束。”而回顾一年来自己最难忘的事,李雄表示,“这次全国的巡回演出,没有哪一件最难忘,从一开始这个戏决定巡演,到排练,再到演出,几乎每一站都有很多让人难忘的经历。如果真的非要说一件事,那就是2021年央华版《如梦》完完全全是依靠央华自己的班底让这个演出圆满这件事。”
因为演员的临时状况,李雄在2021年4月武汉首站演出致敬英雄城市抗疫公益场里,出演了中年王德宝。原本专业学习表演的他,因为做了多年戏剧制作而久疏于舞台,这次重新登台,他的表演也得到了许晴的夸赞,特别是声音的可塑性,甚至让熟悉他的人猛然间都没有认出来。“我极爱这个角色。如果有机会再让我出演剧中的角色,我还想再演一把五号病人。”
作为出品方中直接面对制作和演出的人,无论是明星还是普通的群众演员,李雄奉行的是严谨和担当,“可然老师的新书名就是我的立场:一切为戏剧。”
张瑞(执行导演)
无论主角还是配角,我都是他们的“镜子”
张瑞也是从2013年《如梦》创排初期就一直工作在剧组的,迄今为止,他是在剧组工作过岗位最多的人,包括导演助理、音效制作及执行(央华版的音效50%是2013年重新制作的),以及后来的舞台监督,包括现在的复排执行导演。
多年来,张瑞曾经给多位中外导演做过助理或复排导演,哪怕是走遍世界、俄罗斯来的大牌导演,也都对他称赞有加。也正是因为对《如梦之梦》的多个工种都了然于胸,去年《如梦》的复排,执行导演的工作,张瑞当仁不让,但也依然会忐忑。“我曾经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工作,相信团队中的很多伙伴也有一样的感受,会对首演的舞台呈现在心里打一个问号。十六位新演员的加入,大部分角色的重新调整组合,作品本身的容量和复杂性,排练时间的限制,这些都是造成这种压力的因素。”
在张瑞看来,“央华版《如梦》从2013年首演至今,这部作品里已经储存了无数的‘密码’。而我们的复排工作也大致分为三个阶段,剧中有一句台词:‘我们是自己的建筑师,我们盖了自己的房子。’在排练的第一阶段,我们就像建筑师一样用盖房子的方式迅速把结构搭建起来,保证戏的整体节奏的准确性。而第二个阶段,2021年的重新组合和集中排练让我们有机会沉下来对每一场戏细细琢磨,大家一起研究情境、分析人物,厘清逻辑。目标是在不改变任何结构、节奏、台词的前提下,让每个人物可信可感。第三个阶段就是保证演出的质量和水准。每一场演出之后,导演组都有若干条笔记发给不同的演员,笔记的内容是关于相应演员当场表演细节上的疏漏,以及改进的方向。而作为执行导演,在排练中,演员都是一样的,无论主角还是配角,我都是他们的‘镜子’。”
身为央华戏剧创始人的王可然,是一个愿意给任何人机会的人,而央华的团队成员,一旦你在某方面展露出兴趣和才华,未来一定有施展的空间,张瑞便是其中之一。他一直以来的感觉就是幸运,“感恩戏剧,让我有机会从最初就参与到央华版《如梦》的创排中,这些年里,我同时也参与了很多部央华大戏的制作和创作,可以说是我个人从事剧场工作不断拓展、探索的过程,《如梦》和我见证了彼此的成长与变化。”
对张瑞而言,九周年复排和巡演的整个过程都是愉快且难忘的,“虽然时刻面临未知,但用一年的时间和一个团队共同生活成长、彼此见证,相信这会成为我们人生的集体记忆。”
洪绍山(执行制作人)
最初进入剧组,用了好几天才分清8个方位如何划分
2013年《如梦之梦》建组,洪绍山就参与其中了,从前期筹备遴选演员,到找排练场、找酒店,每一个细节他都全程参与。如今,9年过去了,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排练时完全是懵的,“跟常规的舞台剧完全不一样,好几天我才分清楚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8个方位。”
2021年的演出,洪绍山担任的是执行制作人,对他来说,工作内容比以前更复杂、更繁琐了,“从跟演员定档期、确定剧院,到技术配置、货运安排、剧院对接、日常行程、演出安排、宣传规划、票务销售,事无巨细,这也是央华戏剧迄今为止最繁琐最复杂的一出戏。”
对于央华的员工而言,能够在《如梦》剧组担任核心工作是对自己最大的认可,9年前得知自己进入剧组负责制作执行时,洪绍山内心的开心至今都还记得,“因为那意味着公司对自己的认可”。
从2013年至今,9年了,《如梦》的幕后工作对他来说已经不像开始时满是困惑,取而代之的是享受,他在剧组的称呼是“大山”,而他本人也如名字一般,很稳很抗压。“2021年真的很难忘,跟大家在一起,每月见一次,就像某种约定,见面即愉快。但也不是没有痛苦的经历,那就是因为自己的失误,别人要替我分担压力或是承担错误结果的时候。”
在很多人看来,作为出品方,最难的是和明星以及明星团队的接触,但洪绍山认为,“在尊重戏剧的前提下,尊重人、尊重每一个人在工作中的需求和每一个工作对于人的需求,对于我们而言,要特别谨慎地做细致的判断、细致的服务,但同样也需要细致的坚持。”
据大山介绍,由于导演构思中莲花池的设置给舞台搭建带来的复杂性,每到一地,舞台搭建大致需要7天,拆台则需要1天。由于舞台延伸至观众席,因此根据剧场设备的不同,座椅也要相应拆掉40-80把。在保利院线巡演的成熟剧目,有的甚至可以做到当天走台当天演出,但由于《如梦》的舞台调度极其繁杂,每次演出前的彩排就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
从2021年4月在武汉首演,到12月北京收官,八个月来的经历,大山最难忘的一件事便是长沙站因疫情而临时取消了,“那时舞台完全改装完毕,演员也已经在彩排了,却临时通知演出因疫情而取消,这种难忘是那种‘难过的难忘’,但估计做戏剧的人,很多都在这两年有过类似的经历。”
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够出演剧中角色,大山最想演的竟然是女主角顾香兰。
张伯伦(宣传统筹)
上大学时第一次看《如梦》,哭了12次
2017年大学本科毕业进入央华戏剧,《如梦之梦》是张伯伦参与的第一部大戏。“第一次看这个戏是在大三那年,第一遍观剧的体验是完全被震撼,生命的无常,时间的交叠带来的那种宏大感,将我的魂魄牢牢锁在了座椅上长达8小时。看戏后我发了很长的朋友圈,说自己一共哭了12次,但那时从未想过,自己日后能有机会参与其中。”
毕业后进入央华戏剧,张伯伦起初是从一个初入戏剧行业的“小学徒”开始做起,“那时真的是在前辈的各种光环下,一点一滴地学习,起初甚至都写不出一篇完整的新闻稿。第一次做发布会统筹,就是《如梦》的五周年纪念活动,那次大大小小犯了不少错误,踉踉跄跄在所有人的帮助下完成了工作,这次的经历也成为职业生涯第一份喜悦感的来源。”
2021版《如梦》,张伯伦已经是剧目的宣传统筹,工作涉及的面更多也更广,也有了一定的深度,此时的他对各个流程环节也已经更加熟悉,工作节奏也随之相对从容了一些。“从媒体对接、文案写作、新媒体编辑,到活动统筹、抽奖活动统筹等等,这一切工作,都是我需要拿出巨大的诚恳和专注去承担的,这些工作虽然都不是创作的核心环节,但同样需要对细节把控的严谨甚至比其他戏剧更高的标准。”在他看来,能够进入央华,进入《如梦》的核心团队,是自己职业生涯的极高荣耀,“是作为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在人生逆旅中深刻内心的一段经历。”
如此庞杂的工作,对于张伯伦来说,最困惑的是细节。“合抱之木,生于毫末,这不是一句空话。《如梦》在我眼中就像是一艘庞大且精密的宇宙飞船,每一个细节的把控和雕琢都极其重要,都是飞船能够飞向璀璨星空的保证。新闻稿中的每一个用词,活动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每家媒体的宣传需求和剧组情况统筹的平衡,都是值得反复思考、把握和体悟的。回想这一年,整个过程中我犯过很多错,修正错误的同时,也接受着公司和剧组各位前辈的教诲,令我受益匪浅。我印象特别深的是几年前,《如梦》五周年纪念活动的时候,可然(央华戏剧创始人)因为我忽略了他对场地布置的细微要求而严厉批评了我,开始时我也有委屈,但当他跟我详细说明了要求背后的深思和逻辑之后,我才全然明白和意识到这些细节的重要性,那一次其实学到了很多。”
每场演出,张伯伦最愉快的就是演出结束时,看到演员谢幕和观众的反馈共同营造的那种氛围,虽然不是台上的表演者,但台下的他依然感受到了那种礼遇。八个月的演出,张伯伦最难忘的是武汉的首演,“那是一台公益场,整个剧场都坐着从各界邀请来的抗疫英雄。在演出结束后多个平台直播致敬仪式的时候,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剧场大厅,等候散场后要采访的媒体老师们,大厅中回荡着各位演员依次诉说对英雄城武汉的祝福,在那一瞬间,让我感到收获了巨大的回响,顿时笑与泪一起涌出。”
作为对接媒体与剧组的人,张伯伦常常要面对媒体的采访需求和剧组的安排或是演员经纪团队相冲突的事,此时的他,就要用尊重和真诚在不损害任何一方利益的前提下去平衡各种关系。“从我的层面严格准确落实各项工作,重视细节,积极沟通,及时反馈,这是我这几年下来的经验总结。”
看了这么多遍《如梦》,如果能有机会登台,他最想出演的角色是老年王德宝。“人生若只如初见,在我眼里那是一个没有衰老的人。”
剧照提供/央华戏剧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郭佳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刘畅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