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刘拓,前路安好,天堂没有绝壁也没有雨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1-10-29 13:00

刘拓,湖南常德人,1990年生于云南昆明。2008年,从西安被保送北京大学元培学院,本科学地质,研究生选了学考古。2021年,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博士毕业,赴兰州文理学院旅游学院任副教授。同年,《阿富汗考古行记》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专业学习研究之余,刘拓热爱文物古迹和与之相关的旅行。前往过30多个国家和全国将近700个县,到访200余处世界遗产和1500余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国内知名的古建筑爱好者组织——“斯飞小组”的成员。“斯飞”一词源于《诗经》中形容古建筑的诗句——“如鸟斯革,如翚斯飞”。

2021年10月26日晚7时许,刘拓在考察四川阿坝州马尔康白湾的甲扎尔甲洞窟壁画时,不幸坠崖身故。

今年8月17日晚,本文编辑曾在北京与刘拓访谈。记得问他为什么喜欢中东?他说:“我特别怕热,然后更讨厌下雨。在国内特别难避免就是下雨,尤其夏天。但是中东就保证夏天是滴雨不下的,而且真是一天阴天都没有。”

刘拓,前路安好,天堂没有绝壁也没有雨。

他倾尽一生,追寻一切古老而美丽的事物

◎意诚(拍友)

昨天下午四点多,刘拓给我和另外一个朋友发微信,说自己在爬甲扎尔甲石窟。他还给我发来马尔康大藏寺护法殿的古壁画。5点49分时他给这位朋友发微信,办了一些下山后住宿的事务。

他的《阿富汗访古行记》,我放在案头已经数月,一直诸事迁延,只读了开头。昨晚不知为何,突然放下所有事务,花了约五小时在凌晨时分读完这本书。今早起来即看到朋友告知刘拓过世的消息,简直如晴天霹雳,无法置信。今天看到搜救队是在昨晚八点多找到他的遗体,他在约七点坠崖。

刘拓的旅行和一般人很不一样。他常常连着很多天都只睡一点点时间,住青年旅店,乘通宵的绿皮火车。从天亮到天黑,错开各景点的开放时间,把旅行和拍摄安排得一刻不停。几乎没有人可以具备这样的精力做他的旅伴。我估计昨天他也是把行程安排得太密,以至于在接近天黑时才去爬非常陡峭的石窟(我看了一下那个石窟的视频,都觉得腿在发抖)。而石窟内的文物或许又比较多,拍了太久。在夜间攀爬山崖极其危险,可惜这一次,我再也听不到刘拓对我说“我真不该那么晚去爬石窟”了,一切已经无法复盘。

他坠崖的地方是在马尔康白湾的甲扎尔甲,大译师白若杂纳的修行洞。马尔康居住的嘉绒藏族所讲的嘉绒语,被巴黎的向柏霖教授认为是全亚欧大陆上词形变化最复杂的语言,保留了最多原始汉藏语的信息。古谚有云:“即使在修行窟中死去,心情也是满足的。”

刘拓并不是佛教徒,他爱的是全人类的文化遗产,他倾尽一生、历尽艰辛,追寻一切古老而美丽的事物。不仅是文化遗产,他本科学的是古生物学和地质学,后来才转向旧石器考古。还记得在墨竹工卡县的尼玛江热乡,在雪荣藏布汇入拉萨河的水坝边,他对我侃侃而谈如何通过河床的形态来判断地质层次。我从未学过这些,那几十亿年的地质纪、板块移动,我听来像童话,而青藏高原却反而是最年轻的土地。即使什么知识也没有记住,仍然觉得整个人类的历史都不过是一刹那一般短暂。至于我所深爱和研究的这些几千年的古代语言、文本、美术,就更加短暂和脆弱不值一提了。而人的一生,或短或长,又有什么区别呢。

刘拓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们曾经两次一起在西藏考察文物,一起整理资料、做攻略、联系各派系的寺院。他负责拍照,最后拍了四万多张西藏文物的照片,是非常重要的西藏艺术史资料。刘拓一生走遍全球,所拍的文物照片粗算可能有上百万张,希望这批资料能找到一家图书馆,做成永久的线上数位存档,提供给各区域的研究者自由利用。

虽然刘拓兄不是佛教徒,却以生命的代价,保护和记录了藏区大地上的藏传佛教古美术。在藏传佛教中,死在圣地其实是一种好的缘起。

刘拓的一生才31岁,已经经历一般人十辈子。愿刘拓安息。

2021-10-27

他真的单纯,只为自己的热爱而活

◎赵杨(挚友)

昨天早上我还在和他微信说林恩石刻,顺便他说了11月8日到上海,我说“碰不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回北京了……”;

前天我俩还在微信上讨论青塘遗址(他参与过挖掘);

上上周我俩在微信上聊丁家闸、新城;他问我“东千佛洞”“榆林窟”看什么,让我给了一组窟号,顺便约了未来一起去看“小千佛洞”;

十一期间我俩在微信上聊三星堆的方舱……

再之前9月我们在微信上聊布达拉宫的法王洞,聊文殊山石窟,聊金塔寺的测年。

翻看聊天记录,感觉我们总有不断的话题可以说,可以分享,可以讨论。

印象中上一次面对面见到他,还是7月3日,我请他在北京下午茶,他给我签名他的新书。现场还有吴越、邱爽老师一起。那个下午其实我们没有怎么说巴米扬大像窟,而是在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他当时想在这学期开的世界遗产课程怎么设置,西安的防疫政策等等。脑子突然短路一般,特别努力地要想起什么,可是真的想不起具体的东西。

认识他这个人是2015年,打交道却是在2013年。那是博客时代,“熊猫宝宝”和“五角枫”的恩怨。当时因为不喜欢他一篇涉及敦煌的文章,我俩还有不少小误会。后来伊拉克被误抓事件的时候,别人托我找中国石油看看能不能“曲线”帮忙。他回来后在各种躲记者的时候,还不忘当面跑来致谢了一次。那是我俩的第一次相见。

见到真人,第一印象这是个极其传统的小朋友。聊了几句,一下子就没有陌生感,可能是源自对“国保”、世界遗产的热爱,源自对未知的探索。那也是个下午,记得是在一家咖啡店,他给我讲了泰西封的拱形穹顶,那是我第一次详细看到我超级喜欢的建筑。之后更多也门、阿富汗,他找了我几次,似乎是在2016年互相知道“五角枫”和“熊猫宝宝”是彼此,也就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越熟悉,越喜欢他。我对他佩服的是,他真的走了很多我想走却不敢走的地方。以至于有些时候,我也喜欢主动问他要攻略,除了世界遗产,还有哪些值得去的地方。中间也有听到过同游的某人对他的中伤,媒体上也越来越多主动、被动关于他的信息,或褒或不理解。当别人有关他的谎言被揭穿后,他的可爱、他的幼稚,让人又爱又恨。

他其实是个极其单纯的人,真的单纯,是只为自己的热爱活的一个人。他的刷保、刷遗产,并不在乎数量,他第一选择的是“留住影像”,选择的是哪些还没有图像信息的地方。有些人质疑他发的文字没有学术性,但这些记录就是最好的学术。他所做的是真的帮我们留住真实甚至唯一的记录。后来北京的看展、刷保圈组建了一个饭群,目的是不定期做些交流,我和他都在饭群中。见的次数多了,更熟起来,也开始多事起来,想像个大哥哥一样“敲打”他、说教他,但内心是极其喜欢他的为人的。

比如他的新书推荐语中有某人的推荐词,我有些世故地劝他同意出版社的意见,把那个拿掉。可他却有种旧派人的侠义,觉得那个人写推荐有恩,他不能对不起人家。几番坚持,还是保留了推荐词。还有很多事情,不能用“仗义”形容他,有些时候只能用“侠义”了。

和他一起出行反而极少,有印象的只有一次河西,一起看了金塔寺和文殊山;一次拉萨,他过来投奔我,一起登高望景,还帮我在罗布林卡留影;还有一次是在大同偶遇,叫过来一起吃饭。但印象中只有一张合影。

多想再看一次他的萌,再听一次他的胡言乱语……

2021-10-27

刘拓的“初心”与“寻真”

◎赵杨(挚友)

认识刘拓有八年时间,作为朋友相交也有近五年时间。这五年几乎见证了刘拓出于对文物古迹的挚爱热情去访古探查而被动“成名”“出圈”的全过程。对这个世界和我们的祖国,他似乎有永无止境的好奇与热情,这好奇与热情推动着他的学业、学术研究与访古探查。

在我眼里,刘拓始终是一个热情、执着、有趣的人,心地善良、专注内心、淡泊名利、醉心学术,永远在坚持做自己热爱的事。

如果只加一个定语,我选择“纯净”——刘拓是一名很纯净的学者。受到北京大学传统影响和诸多大家教导,刘拓的学术根基极为宽厚,尤其是在他本专业旧石器领域。他对国内和东亚地区旧石器时代文化的特征研究颇深,对旧石器考古需要利用的地质学等自然科学也是极其专业。还记得数次他眉飞色舞给我介绍他导师的最新十大考古新发现(最近一次是10月20日他给我讲北大在稻城的发现),我们也曾讨论国际学术界现代人起源研究,对现代中国人起源过程研究的影响。他的博士研究更是从晚更新世石器原料入手,深入整理了东北、华北、长江中下游、岭南等石制品较多的已挖掘遗址。最近两年我迷上农业起源,刘拓还曾给我认真讲解过他对新旧石器过渡阶段的看法。

刘拓的研究视角不仅仅是在本专业,他其实更关注丝绸之路。他一直关注世界多元文化(包括东方文化)如何在丝绸之路上共同创造了文艺复兴,开启了现代世界的新纪元。正如另外一位刘拓的好友在纪念的文章提到的,在刘拓眼中,“文明”是全人类共同的财富。东方与西方,在艺术形态的表现特征上是一致且具有人性的。他为公众所熟悉的伊拉克行程、他出版书籍的阿富汗行程,以及不太为公众所知的黎巴嫩、叙利亚、土库曼、也门、巴基斯坦等,都是他计划中丝绸之路探查的既定行程。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丝绸之路上的中国、中东的伊朗(波斯)、中亚、土耳其、欧洲很多丝路城市都成为了景点。从踏查而言,去过,不仅可以快速大量增加自己到访世界遗产数量,也基本可以领略丝路。但刘拓给我的是一个纯净学者的印象,他知难行难。他去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去世界遗产,并不在乎数量。他到过的150个世界遗产,中国以外就是在中东地区,而且有12个是因为有战乱风险而被评濒危世界遗产。这12个遗产去起来都很艰难,在刘拓之前,几乎没有中国人记录的影像资料,甚至网上都没有近10年的照片。而他做到了知难行难。

刘拓在过去几年公益地做过很多次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讲座。有幸听过一次他对伊拉克北部地区遗址勘查的讲述,由于受过考古学、地质学专业训练,他比一般游客甚至学者更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准确的记录视角。他以时间为顺序,介绍了新苏美尔时期的浮雕、亚述城遗址、尼姆鲁德遗址、尼尼微遗址、哈拉特遗址,结合历史图像资料展示了战争前后历史遗迹在人为破坏下的保存状况。讲座的结尾刘拓结合被破坏的摩苏尔博物馆以及诸多亚述遗址,讲述了战争对遗址的破坏,讲述了他认为遗迹勘查的必要性、迫切性以及这一过程的不可替代性。这也就是他的“初心”。

他并非不知道危险,而且数次也曾徘徊和犹豫。他和我提过,他是通过详细的提前研究,把功课做足,尽量降低危险。他曾在“一席”上说过:“我满世界拍过的很多文物,后来都消失了。”出于对文明的崇敬,他总是第一选择是出发,是去“留住影像”,是去选择那些常人觉得危险、那些还没有图像信息的地方。他所做的是真的帮我们留住真实甚至唯一的记录。

国内也是如此。多年来他坚持探访记录国内濒危文化古迹,长期参与呼吁对文物遗产的保护,也是因为这颗热爱文明的“初心”。他的很多探查计划是围绕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展开的,选择都是从迫切性出发。当然包括出意外的这次。

刘拓陪我看过2018年在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的北京大学考古教学与科研成果展,展览的题目是“寻真”。他不止一次和我说过这个题目起得太好了,他的学术方向就是寻真,考古学是寻真的科学,文明的探究也是寻真的过程。“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在这一点上,刘拓和老一辈考古学家学术追求是一致的。

刘拓言辞充满故事趣味,很有感染力。每次聚会,他都会将他的积极乐观与进取精神传递给聚会的每个人。他对花的研究也很深,曾在北京给很多他的朋友介绍过各个市属公园的植物。大家都知道,他喜欢在天南地北各种花朵盛放时冲过去欣赏,留下最美的影像。他也每一次毫不保留地分享他珍贵的影像资料,花的、文物的、遗址的,他各种艰难获得的影像,毫不保留地提供给大家。

我相信那些因为他的努力,在消失前被留存下来的影像被运用、被传承时,他会被一直想起。这世界并非每个人都能如星芒闪耀,而刘拓定是群星之一,短暂地为世界带来独特的光亮。

2021-10-28

他是一个传奇,选择了“少有人走的路”

◎@挖啥呢(北大考古文博学院学友)

我是刘拓在北大考古文博学院的师弟,某种意义上他也是我的“恩人”。2015年他在我的公众号“挖啥呢”上赐稿一篇万余字的《ISIS灭绝的文明 比你们想象的还多》,出我意料地收获近9万的阅读量,是我这个小文博自媒体人自己多年来都未企及的。文章中,他细致梳理了确已或可能遭受恐怖分子劫掠的一百余处古迹,字里行间,大家都能看出他对文化遗产的拳拳之心。

关于刘拓的中东访古甚至一度被误抓的故事,近年来经由他参加“一席”、“奇葩大会”等栏目,也算是广为人知。我和刘拓的很多交集,也的确与他的传奇有关。因为我在媒体圈的缘故,近年来陆陆续续有各方面的记者通过我寻找他接受采访。我与刘拓最后的互动,也停留在我为他和《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所建的微信群中。

但实际上,我不敢说我是刘拓最亲近的朋友,或者在我眼中,刘拓确实有凡人眼中传奇人物的与众不同。他真的酷爱寻古,是那种一有机会就在路上,每到一地都能留下详尽文字图片记录的人,他的挚友很多都是能在寻古上和他深聊的人,而非只在出差间隙寻古的我。

噩耗传来后,我看到一些他亲近的朋友说他单纯,这我其实也有同感。他为保留文化遗产的资料不畏险阻,大家一直都为他捏一把汗,直到今天凌晨噩耗传来……

在巨大的震惊之余,我想,刘拓的离开为我们这些生者留下的遗憾,是难以抚平的。首先便是他收集文化遗产资料,尤其是即将泯灭的文化遗产资料的精神与事业,便如此戛然而止。固然有人会说,刘拓的寻古与学术考察不同,后者才应该更被推重。从安全的角度来说,当然如此,而且刘拓也自谦表示过,专业的中东学者,他比不得。但我想,全社会对他刚刚发表的新书《阿富汗访古行记》的推重,已经证明他的工作同样将存之久远。

另外,刘拓代表了多年来逐渐壮大、但目前仍然小众的发烧友群体,即以寻访古迹,在国内即主要以总共八个批次、5058处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为目标的“刷保人”们。以我的观察,刷保人大多未必是以文博为第一职业,刷保只是他们的爱好,一种甚至专业到令职业人士都自叹弗如的爱好。反而是很多职业的文博工作者,或受制于工作性质,或内驱力有限,反而没有刷保人那般充沛的热忱。

刘拓在刷保人群体中,其实也并不是到访过最多数量者,但他有文博方面的学术背景,又格外执着,虽然他的博士方向与大多数古迹无关,是旧石器时代(因他是从古生物专业转到考古);但在文博专业中,与他走相似道路的人实则也凤毛麟角。也许行外人会觉得刘拓东奔西走的生活就是考古学家的日常,但他常会说自己是“出去玩了”,其中意味,恐怕在学术圈中有过浸淫的朋友,都能多少心有戚戚。

所以,刘拓是一个传奇,生前便选择了“较少人走的路”,而此刻我仍不敢相信我要面对他的离开,并说出:他未来也会在我们心中永远传奇下去。只是,作为他的师弟,我也会想起他用一只蛋黄猫的卡通画作微信头像、一直爱带一条擦汗的毛巾、在朋友圈说自己失眠很严重……我多么希望他可以更“普通人”一些,不要让昨晚的悲剧发生啊!悲夫,这是怎样不公的命运!

进而,我也想借悲伤冲口而出两点:一是刘拓的悲剧固然有他自己冒险的责任,我也没有实地到访过事发的四川阿坝甲扎尔甲洞窟壁画,但我想,虽然此地入选第七批国保,不意味着此地就可以接纳甚至欢迎游客,但有关部门能否考虑得更周全一些,尽力避免这种难以亲临的古迹造成刷保者的意外?我知道很多地方上的古迹目前仍散落在荒郊野外,它们不比故宫、莫高窟,关注少、资源少,保护都堪忧,确实无暇顾及游客。但这次的悲剧,是否算是为我们这些生者敲响了另一座警钟?

另一方面是,刘拓2020年博士毕业,他曾为留在北京的文博单位就业做过一番努力,但我不知详情为何,他最后没有成功,便赴了兰州文理学院任教。我今天才知道,他后又明白自己志向不在教学,7月又辞去了那里的副教授之职。刘拓固然不是典型的学术人才,但行业中的很多同行,我观察其实对刘拓都是激赏的,那么是否是我们的学术评定机制还有待更灵活,以容下刘拓这样一位怪才呢?

刘拓生前也多次表达过他对现实的焦虑,而今他不用再为这些焦虑了,他与他传奇的一生拂袖而去,留给我们永远的悲伤与追念……  2021-10-27(本文经授权转自腾讯新闻文化频道)

这么好的人,如同流星般璀璨来过

◎@燕南园51号(北大元培学院学友)

好多天没有登录豆瓣。今晚洗完澡十一点,鬼使神差打开网站,立马就看到我的大学同学刘拓发生意外的新闻……瞬间全身震颤发烫,连连惊呼,难以置信。这时候再去打开微信,发现群里已经炸开了。一开始还满心希望新闻是假的,但是随着越来越多朋友在问、在转发,这个消息以不可置疑的速度往真实的方向驶去……

刘拓高考保送北大,我印象中他来元培(学院)的原因是只有在元培可以学习古生物。以前地空开过古生物专业,但是后来取消了。这个古生物专业,比我的专业人还要少,一届只有一个学生。他因为总是来上我们系的课,在我们学院就已经挺有名了。后来我们一起上生态学有了很多交流,他的“大神”形象更加鲜活。

比如发现他认识千种植物,是名副其实的认植物“大牛”。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回他跟我说“赶紧趁周中去看大觉寺的千年银杏,周末时机就不好了”。又比如发现他喜欢唱昆曲,总是给我们讲白先勇的《牡丹亭》。我俩最后还一起做了课程的期末项目《燕园古木》。我们寻访了燕园范围内的所有古木,测量胸径和树高。我还依稀记得那段时光他总唠叨的“下一棵白皮松”。

刘拓爱好广泛,其他系的朋友里面认识刘拓的也很多。刘拓加入过青天会、文爱协会、耕读社。不知道他有没有加入过绿协,但我猜绿协的人一定都知道他。今晚跟我聊起刘拓的人,横跨了地理学、生态学、物理、天文、化学、海洋科学等专业。仔细想想,我的同学里很少有像刘拓这样破圈、破次元壁的。

后来他去了考古文博学院,我毕业之后听到他的故事都是从新闻上了。当时得知他安全从伊拉克归来,松了一口气。后来又得知他要去兰州做教职,我打心底里为这位传奇的老同学感到无比的骄傲。怎么知道,才过去不到一年,世事无常,无常是不变的规律!

刘拓是我四年燕园时光里,见过的最博学多闻而又最谦逊老实的同学了。他说话慢慢的,没有任何傲慢或者压迫感。这么好的人,如同流星般璀璨地来过,又如流星般迅猛地流逝。

2021-10-26

编辑/韩世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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