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被称作“友好九条”的《北京市推进老年友好型社会建设行动方案(2021-2023年)》印发。其中提到,要加大老年人力资源开发,引导有劳动能力和就业意愿的老年人继续就业。记者了解到,确实有这样一群老人,希望在退休之后再找点活干。他们有的是为了多攒些钱,有的是为了实现价值,还有的是为了尽一份责任。
自己多攒点 不给孩子添负担
下午三时许,位于顺义区杨镇的北京国际鲜花港林地区域,七八位园区工人正埋首为一棵棵树木挖出环绕着树根的圆坑。阵风吹过,林子里簇簇作响。
“一天天冷了,得赶紧挖树盆、浇冻水了。”绿化养护模块的班长王云解释,这是赶在土壤封冻前对树木越冬所做的保护措施,也是他们近期最要紧的工作。
掐指一算,王云已在鲜花港园区工作了12年。57岁的她从一位普通农民,蜕变为侍弄树木花草的一把好手。“最早我是在顺义一家肉食品加工厂上班,后来开店卖彩票。但天天吸二手烟,就不干了。”
2007年,鲜花港启动建设。据北京鲜花港投资发展有限公司经理刘海鹏回忆,那会儿园区建设的一大初衷即拉动当地经济,帮助周边百姓就业。“以吸纳当地农民就业为主,我们叫解决4050人员再就业问题,也有一些超过法定退休年龄的‘银发’就业者。发展到今天,据不完全统计,全园区包含入区企业,安排‘银发就业’人员达到整体员工数量的一半。”
2009年,王云来到鲜花港上班。家在附近的红寺村,每天骑电动车往返,单程只要七八分钟。绿化养护、大棚养花……十余年间,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每月的稳定收入更令她安心。“这边工资是3000多元,加上我到退休年龄后有1000多元的养老金,每月能拿4000多元。我就一个女儿,自己赚点儿存着,老了之后拿着花,尽量不给女儿添负担。”
王云所带的绿化班在给树木挖树盆,准备浇冻水
穿着一身安保制服的唐广芝,身形灵活敏捷,从外表很难看出他已经72岁了。作为王云的同村人,他来到鲜花港的时间更早。“2007年建园时成立安保队伍,就是我和园区几位领导一起建起来的。”
安保队长唐广芝在他的车前
唐广芝有一份4000多元的退休金,担任园区安保队长可以拿到3000多元工资,加起来近8000元,在周边属实称得上“高收入”。他笑言,其实自己不出来工作,钱也够吃喝日用。但考虑到还有孙子,希望能多“积攒点儿”,提升家中生活水平。
既然有专长 就继续发挥余热
“周大姐,他这个保险增不进来,是怎么回事啊?”昌平区一家劳务派遣公司里,56岁的周银华听见有人叫她,循声来到了同事的电脑桌前。同事正在帮一位新来的员工填写社保信息,但系统里总是操作不成功。了解到这位新员工的上一份工作是灵活就业,周银华告诉同事,这种情况不能直接录入系统,必须要用报表报盘的形式把信息送到社保所窗口办理才行。
像这样的问题,周银华一天要处理好多件。去年,她刚刚从工作了几十年的昌平区社保中心退休,闲不住的她,没几个月就在一家劳务派遣公司找了份新工作。公司的业务涉及到很多与社保相关的问题,因为自己常年在一线窗口办理社保业务,对流程和政策都十分熟悉,入职之后,周银华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帮经验尚浅的年轻同事答疑解惑。因为每次都能一眼发现问题所在,同事们也很愿意向她请教。
现在,周银华每天早上8点上班,晚上5点下班,作息和退休之前没什么两样。在她看来,既然自己有专长,那就应该趁着还有精力的时候再发挥一下余热。对于未来的“职业规划”,周银华也考虑得很清楚。“我老伴和我同岁,还有四年退休。等他退休了,我也不干了,我俩出去旅游去。这几年里如果有带孙子孙女的任务,我也会提前回家。”
社区里的活 还得靠老人顶上
每天早上七点,家住天娇园小区的聂柏松老人都会准时来到10号楼楼下的垃圾桶站。作为小区里的垃圾分类指导员,他在桶前的值守工作已经持续了一年半。
聂柏松在桶站前值守
聂老今年已经70岁,但身体条件依然很好。去年5月1日垃圾分类新规实施前,他所在的社区想招募几名垃圾分类指导员负责看管桶站,聂老第一时间就报了名。天娇园小区的桶站总共有四个,除了聂老之外,其他三名垃圾分类指导员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我这个活,早上7点到9点,晚上6点到8点,雷打不动。”聂老表示,这个时间段的工作,想让年轻人来干不太现实,只能靠社区里的老人顶上,“你也知道,跟垃圾打交道嘛,年轻人不愿意干也正常。”
在聂老看来,这种分类指导的工作,由老人来做其实还有一些优势。“毕竟咱的岁数摆在这里,有的年轻人没分好,咱说两句人家也得给点面子。”有人在分类时确实遇到了困难,聂老也会担负起指导员的职责,告诉对方应该怎么分,“一般第一次我都会亲手帮忙分一下,第二次人家再来就分得好多了。”
这一年半的时间,聂老真切地感受到了小区垃圾分类情况的改善。一开始,他时常要跟居民讲道理,动手帮忙分类的情况也很多。而现在,大家已经变得越来越自觉,聂老的工作轻省了不少。
签劳务协议 老人要留心
对于老人来说,像周银华这样能在继续就业时发挥原本专长的情况并不多,更多人是类似王云的情况,从事一个自己之前并不了解的领域。王云坦言,因为自己的文化水平不高,刚开始学养护知识时确实有困难。“有老师来给上课,要看书、背资料,学完了还要考试,很下功夫的。”另外,绿化工作用到的粉糠机,绿篱机、打草机等等,操作时比较沉重,也存在一定危险,都是身为女性的她需要克服的。
不过,一旦融进去之后,王云才发现这项工作其实很有意思,她也为自己掌握了一门技艺而自豪。王云在之后考下了绿化工证书,成为远近闻名的绿化能人,还曾获评乡里绿色家庭的一等奖。
聂柏松老人也有类似的感受,虽然报名当了垃圾分类指导员,但他一开始对如何分类并不太熟悉。为了把工作干好,他一连好几天都拿着宣传册自学,还去了垃圾处理厂参观。当他第一次用自己学到的知识给居民指导时,心里还有点激动。
虽然王云和聂老克服了困难,但总的来说,对于新事物新知识的畏难情绪还是会成为老人继续就业的一大阻碍。目前,除了像鲜花港这样的“银发就业”单位会为老人提供一些技能课,想要在其他地方找到适合老人学习的、与就业相关的课程还比较困难。
除此之外,根据《劳动合同法实施条例》规定,已经退休的老年人,继续就业时无法签劳动合同,只能签劳务协议。北京律维银龄研究与服务中心主任林鸿雨提示,部分老年人通过电视、广播等媒体得知的劳动者权利和相关保护规定,往往不适用于劳务关系中。一旦出现劳务纠纷,老年人“想当然”认为应当享有的权利,并不能简单实现,这也是老年人在继续就业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老人在寻找岗位时,需要注意用人单位的资质条件。”林鸿雨表示,很多老年人是通过熟人介绍、朋友推荐完成的再就业。也正因为这层关系,老人很少会去了解用人单位的具体资质条件。甚至当用人单位出现侵权或拒付劳务报酬时,老人连劳务单位的全称都不知道。
此外,老人应该明确了解工作内容,避免参与到违法犯罪活动。比如一些收藏品骗局、保健品骗局中,经常能看见老年人上台做“托儿”,背后可能就是某家单位以劳务报酬为诱饵,让老年人在活动中讲述虚假经历,或是夸赞虚假疗效。部分成为“托儿”的老年人缺少法律意识,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违法。
林鸿雨认为,既然“友好九条”中提到要加大老年人力资源开发,后续就应该有具体的政策进行推动,比如可以参考企业聘用残疾人劳动者给予的税收优惠政策。另外,还应该对老年人参与劳动提供必要的普法宣传,对出现劳务纠纷的老年人提供法律咨询、法律援助。
编辑/彭小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