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长大的“铁妈妈” 把儿子培养成博士后
长江日报 2021-09-25 12:17

9月24日见到毛小红时,记者有些吃惊:没戴眼镜、不用导盲杖,从家里到地铁站十几分钟的步行路程,她坚持一个人出门来接。

她的视力很差,左眼球摘除,右眼视力0.1,年纪大了更差。她打消记者的担心:“不要紧,马路上的人和车我有个模糊影子,这条路走了快10年,再说白天光线好。”

年过五十的毛小红,就是凭这种韧劲走来:自幼被遗弃,丈夫患精神病……但是她在福利院、民政部门和社会好心人的帮助下,把儿子培养成“本硕博连读”,直到成为博士后。

5个月大时被福利院收留,工作人员让她跟着毛主席姓了毛

1970年10月的一天,汉江边一码头上,一个女婴在江风中哭了许久,不见有人认领。一位好心人把孩子送往蔡甸区福利院。

孩子左眼化脓,工作人员把小家伙送往医院。可惜眼疾太重,医生只得为其做了摘除手术。

贴身衣物上绣着“1970年5月4日”字样,再无其他个人信息。工作人员给孩子取名为“毛红”,跟着毛主席姓毛。为孩子上户口时,福利院院长考虑到容易重名,改名为“毛小红”。

为了让孩子得到更好照顾,福利院一位孤寡老人李奶奶把毛小红接到身边。“那年老人家已是70岁,从喂奶哄睡,到做衣洗衣,李奶奶把我当成她自己的孩子一样,付出全部心力。我当了母亲后,对这个才有了切身体会。”毛小红向记者回忆。

有李奶奶的童年是温暖的。“老人平时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买来的零食,让我先吃。她勤劳善良、性情温和,从来没有打骂过我。”

毛小红12岁那年,李奶奶因摔伤意外离世。“最后一面非常匆忙,她已说不出话,流泪望着我,我抱着她大哭。”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毛小红难掩哽咽,“老人照顾了我12年,就像一道光,给我温暖、力量。我挺不过去时就会想起她,她一定盼望我好好活下去。”

作为福利院最小的孩子,工作人员为毛小红做了大量照顾的工作。“冬季食堂阿姨会把饭菜放在被子里保温,让我吃到热饭热菜。院长关心我的面部发育和美观,想办法筹钱给我装义眼,教我待人接物的道理。”

在福利院20年,关爱毛小红的人很多。在学校,老师对她总会投入比其他同学更多的关心,班上几位同学与毛小红的友谊持续至今。“知道我急需用钱,同学们总是主动相借,从来不催我还。这份情谊我总是记得。”

丈夫患重病,“铁妈妈”在政府帮助下克服困难,把儿子培养成“本硕博连读”

20岁那年毛小红高中毕业,进入福利院实习,认识了丈夫关世勇(化名)。结婚后不久,丈夫出现精神问题,需长期住院治疗。

毛小红当时已怀孕。“我当时真是难过。你想想,上有在农村的公婆,下有未出世的孩子……”

经组织安排,毛小红进入区民政局劳动服务公司工作,从事园林养护,制作殡葬用品。工资不高,但是能应付日常生活所需。最怕的是生病,儿子关博(化名)有慢性支气管炎,一感冒就会发作,吃药打针都需要钱;有一次儿子摔伤了,是同事、同学出手相助帮他们家渡过了难关。2010年区里为毛小红一家申请到一套公租房,解决了母子俩的住房问题。

生活尽管清苦,毛小红从未轻视对孩子的引导,特别是品质培养。“儿子读小学时,因为他父亲患病,有时候会受到个别同学嘲笑,我就对他说:同学这样做是不对的。那时孩子心里就有个种子:品行好才受大家喜欢。”

对于不守信,毛小红绝对零容忍。关博告诉记者:“有次我跟妈妈撒谎说要买文具,实际上要了钱和同学去打游戏。妈妈发现后,狠狠教育我直到我求饶认错。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撒谎了。”

毛小红在儿子眼中是“铁妈妈”。“她很坚强,有什么病痛从不和我说。”关博有次从外地回家,看到妈妈身上好几处红肿破皮,才知道她前几天摔了一跤。“但她对我只字不提。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她总是默默承受,不给我压力。”

随着生活开销一天天增大,毛小红另做了两份兼职,每月能多赚1000多元。关博说:“有次期末考试我考得好,妈妈买了一台学习机奖励我。”上中学时关博身体发育非常快,跟腱疼痛得厉害,走不了太远的路,甚至自行车也没法骑,毛小红咬牙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妈妈的付出,儿子用努力学习来回报。关博先后考上大学、考上研究生。这一路,民政部门也给予大力帮助,每年资助他7000元学费。

本科毕业时关博有读研的想法,但家中现状让他有点犹豫,想早点就业赚钱。“我妈妈知道后,猛烈打消我的犹豫,要我继续深造。因此我就继续读了下来。”

明年,关博即将博士后出站,打算回武汉发展。“我想资助一些困境中的学生,帮他们圆读书梦。”

她考了好几个技能证书,退休后学会做“播客”:我要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工作30年,毛小红一直在与视力障碍作斗争。“眼睛不好,我必须多学点技能,好谋生。”

1995年,毛小红以预支工资方式筹得学费,前往北京农学院参加园林函授班。“我对拾掇花花草草特有兴趣。”看不清老师板书,她就反复向老师、同学求教;看书做笔记,她几乎要把眼睛贴到课本上才能完成。用2年时间,她拿到了大专函授文凭。

2000年前后,毛小红感到容易焦虑紧张。“为何不学一下心理学,帮自己调节情绪呢?”她向同事、同学借了学费,参加湖北省心理学会开设的心理咨询师学习班。

一年多时间,毛小红每周末上课,下班后看书学习,晚上经常只睡4个多小时,最终通过心理咨询师考试。“这次学习不仅提高了我和人们的沟通能力,在看待问题方面我比以前也周全多了。”

2008年,毛小红的视力进一步下降,她决定考个按摩师证书。她对儿子说:“我要赶在眼睛失明前多学点技术傍身。”上午上班,下午学按摩,晚上复习穴位按摩手法。一年多下来,毛小红跟儿子的作息几乎一样,最终通过四级按摩师考试。

去年9月,毛小红退休了,她又报了有声书录制剪辑和播客课程。“闺蜜支持我买了个录音专业话筒。单位资助给我一台旧电脑,经过修理后,用来剪辑音频。”

这一次,毛小红希望通过所学,免费教更多残疾人运用播客。“朗诵、交流,能打开残疾人的视野,帮助他们摆脱精神痛苦,开拓生活上的其他可能。”对她来说,帮助别人就能快乐自己。

文/钟磬如 金振强

编辑/倪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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