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20日下午，贝壳找房发布消息称，贝壳找房创始人、董事长左晖因疾病意外恶化去世，享年50岁。

这突然的逝去，让人错愕。当天晚间，知情人士向北青-北京头条记者透露，左晖是因为肺癌去世的，“之前没有征兆，病情突然恶化。”

得知这个消息，房地产业界的普遍反应是，叹息、惋惜。回望左晖这一生，拥有着白手起家的成功，有着改变中介行业生态的美誉；但也萦绕着垄断的质疑，和高房价推手的争议。

唯一确定的是，左晖的突然离世，留下的是一个600亿美元市值的庞大“帝国”。寻找新的旗手，将是这个“帝国”的当务之急。

在历史上，伟大公司在历史十字路口的选择往往带来截然不同的未来，曾诞生了9个诺贝尔奖、5个图灵奖的贝尔实验室，在管理层更换后，急速走向衰败。而苹果公司则在乔布斯之后，捧出了更加商业化的库克，从而缔造了十余年，延续至今的超级繁荣。

对于刚刚上市不满一年的贝壳来说，未来何去何从？谁才是属于他们的“库克”？这些难题，将是管理层眼下面临的最大的挑战。 

中介头子

生于1971年的陕西人左晖，是一名地道的“北漂”。大学毕业后，他当过工人，做过销售，踌躇了几年后，与友人一同成立了一家保险代理公司，并借此赚到了人生中第一个500万元。

直到1998年，保险行业面临整顿，左晖也面临着下次创业的选择。

最终，他想起了自己在北京多年间被房产中介骗了多次的经历，决心投入到房产中介行业。2001年，北京链家房地产经纪有限公司诞生，第一家门店甜水园店开业。

那时北京的地产中介圈，还是看谁的拳头硬，谁的兄弟多。势头最盛的中大恒基，门店就超过300家，中介经纪人数以千计。他们依靠着房源信息不透明，吃成交差价、挂虚假房源，稍有反抗的客户轻则被威胁恐吓，重则拳脚相加。

这样的气氛下，揣着300万投资进来的左晖，怎么看都是一只随时待宰的绵羊。

但左晖破局的方式，现在看却异常简单。他要求链家地产的所有门店与员工，必须恪守红线——不吃差价，真房源。

这种与当时主流格格不入的做法，在很多人眼中就是自断财路。但没想到的是，这个改变却给“苦中介久矣”的市场带来了巨大冲击。链家地产开始成为真实可信的代名词，不但没有被绞杀，反而开启了飞速发展，门店数量很快从30家店面扩张至300家店面。

同一时间，随着市场秩序的规范，曾经的老大中大恒基终于惹得天怒人怨，董事长刘益良及其一众高管因寻衅滋事、敲诈勒索被批捕判刑，中大恒基也一蹶不振。

顺风顺水的链家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到2014年，链家已成为中介行业的龙头老大，门店数高达8000家，雄霸全国。

但这个辉煌并没有给左晖带来尊严。他曾戏谑地表示，以后他的女儿写作文《我的爸爸》，可以写“爸爸是北京最大的中介头子”。他觉得，孩子可能不愿意说自己爸妈是干中介的。“我觉得很不容易，尊严离我们这个行业太远了。”

明明已经是行业老大，却连女儿都羞于出口，左晖意识到要转型了。

贝壳帝国

此时，互联网的春风正吹满中华大地，左晖敏锐地发现，用互联网概念来重新武装链家，将是未来的出路。

很快，链家依靠着多年积攒的房源数据，和雄厚的资金实力，开始了大举全国化，并一举成为资本的宠儿。

包括鼎晖资本、复星资本、华兴资本、百度、腾讯、新希望、融创、万科、高领资本等都在争相涌入链家。

2018年，左手资本，右手市场的左晖，创立了贝壳找房，碧桂园、软银、红杉等继续加码投资。

站上了产业互联网的风口，加之资本的助推，左晖和创立两年多的贝壳找房，在纽交所正式挂牌上市，首发价格20美元。上市后的贝壳得到了资本的拥簇，最高时达到79.4美元/股。

这也是左晖人生中最高光时刻，他不再是“中介头子”而成了纳斯达克的敲钟人。

根据3月份披露的贝壳找房2020年报显示， 2020年全年贝壳的GTV（总交易额）达3.5万亿，同比增长64.5%。全年营收为705亿元，同比增长53.2%。2020年全年净利润为27.78亿元，首次实现美国会计准则下的全年盈利，经调整后净利润为57.20亿元，同比增长245.4%。

相比于招股书上2019年营业净亏损21.8亿元的业绩。2020年贝壳的营收和净利润实现了反转。截至2021年5月21日，贝壳找房的市值将近600亿美元。

凭借全年3.5万亿的GTV,贝壳也成为仅次于阿里巴巴的中国第二大商业平台。左晖本人的个人资产也随着贝壳股价的走高，超过了千亿级别，与许家印、王健林、杨惠妍等不相上下，跻身中国最顶层的富豪行列。

“垄断”之争

但辉煌的背后，喧嚣也从未停止。可以说，从贝壳诞生之初，阻力与争议就不曾停歇。

有人质疑它的模式，担心影响公平竞争，也有人认为它“垄断市场”，在主要城市的份额超过50%，更有人直言它“干预定价”，甚至抬高房价。总之，贝壳与左晖本人，一路走来，不断地陷入旋涡之中。  

2018年年初，开放平台贝壳找房宣布成立，左晖把链家装进了贝壳平台，并邀请其他中介公司加入，但却第一时间遭到58同城安居客、我爱我家、中原地产、21世纪不动产在内的众多大型房产中介公司的抵制，称左晖“既是运动员、又想当裁判”。继而引发了著名的贝壳、58同城大战。

两年之后，贝壳成功上市，21世纪不动产也从反对者变成了加盟者，有了盟友和资本的加持，贝壳通过快速收并购，让投资者见识到了它的规模和增长。与此同时，争执的焦点开始从从贝壳存在的合理性转移到贝壳对市场造成的垄断上来。

今年4月，58同城姚劲波就借着阿里因垄断被天价处罚一事发难，在微博称，房产交易领域有更明目张胆的“二选一”包装成自愿，强烈呼吁国家反垄断罚款贝壳（即贝壳找房）40亿元（4%标准）。

景晖智库首席经济学家胡景晖也表示，房产交易平台是否存在垄断的情况，应该以每个城市所占的市场占比来分析，而不应该看全国稀释后的市场份额。他认为过去两年里贝壳在其重点布局的部分一二线、强三线城市，占据市场成交量已超过50%。

“越是房地产经纪市场集中度高的城市，其房源信息越是大量集中在头部经纪公司手中，房地产经纪市场垄断性越高，买方和卖方的议价能力也越弱。”房天下董事长莫天全在2021年全国两会期间的发言，也间接指向了贝壳。

不管是否垄断，但规模的不断扩大确实让贝壳在市场上拥有了更大的能量。中原地产首席分析师张大伟曾指出，贝壳最大的问题是拥有了定价权。

目前，全国主要城市中介的佣金费率在1-2%之间，而贝壳、链家的佣金费则往往更高。今年以来，贝壳在多个城市上调中介费至3%，包括上海、深圳、广州、成都等重要城市。

对于贝壳提高中介费的行为，此前曾有多家媒体进行过报道：贝壳在深圳、广州、成都、郑州、重庆等多个热点城市将中介费由2%上调至3%，其中买家承担2%，卖家承担1%。

对此，左晖本人曾在采访中表示，中国的中介费普遍费率大概在2.5%左右，在全世界看来，也不算高。美国是6%，日本是6%，中国台湾是5%，南非是8%。并表示，这个行业如果想有一些高素养的人去服务的话，大概需要经纪人收入是城市人收入的1.2倍。

贝壳对此的回应是提高服务标准，包括先行赔付，安心选房，后悔退房等等。贝壳方面的认为，房产交易的本质是服务行业，未来谁能够把买卖双方的服务做得更好，谁就更有话语权。

路在何方

只是这一次，左晖没能亲自做出回应了，他的的突然辞世，让争议暂时告一段落。贝壳找房眼下最大的担忧是未来该何去何从？

作为创始人和大股东，左晖的离去，让不少人都在担忧公司是否能正常运转。5月20日，贝壳发布讣告后，贝壳投资者关系网站已成黑白界面，贝壳美股盘前跌超11％，从50元美股跌45美元左右。

但截至美股收盘，贝壳股价已经拉升至49.89美元，微跌0.74%。资本市场似乎从最初的慌乱到逐渐接受了这个突然的变故。

其实，左晖的离世虽然意外，但并非完全没有准备。有关左晖身体状况不佳的传言早已有之。北青-北京头条记者了解到，左晖于2013年9月被诊断为肺癌，后淡出市场多年，专程赴美治疗，经过治疗病情好转后回国边休养边工作。

也就是说，在创立贝壳前的很长一段准备时间里，左晖实际上是修养和半隐退的。在此期间，整个链家的扩张和贝壳的准备工作，都是由链家的合伙创始人单一刚、现任贝壳找房CEO彭永东，COO徐万钢等策划和执行的。

目前，市场普遍的观点是，现任贝壳找房CEO彭永东，最有可能接替左晖董事长的位置。彭永东曾任职于IBM战略咨询部，并为链家提供咨询服务，被外界认为是链家转型线上平台的重要推手。其于2010年加入链家，担任过链家网CEO。

在左晖离世后，彭永东发公告称：“我们极其有幸和老左一起开创事业，一起奋斗拼搏，一起改变行业”。

一个确定的事实是，房地产经纪行业失去了一位领军人物。但现在的问题是，未来路在何方？贝壳作为一个全国范围的超大平台，它的走向又会多大程度上影响普通人的安家置业？

解答这个问题，苹果公司或许就是贝壳可以参照的镜子，在创始人乔布斯因癌症去世后，继任者库克，扛起了苹果的大旗，十年时间让苹果成为一家市值超过2万亿美元，仍在不断创新的伟大公司。

找到属于自己的“库克”，走出争议，继续恪守左晖“坚持做难而正确的事”的理念，或许就是贝壳找房的最佳答案。

贝壳方面在其最新公告中表示，公司董事会将对公司治理及相关事宜作出适当安排，并会在两周内适时发出公告。

一切很快就会揭晓。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李桁
编辑/李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