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日，英国与欧盟第八轮未来关系谈判在伦敦结束，双方不仅没有取得进展，而且由于英方试图以国内立法改写“脱欧”协议等新情况不欢而散。尽管英欧双方尚未完全撕破脸，但未来双方博弈无疑将更加激烈，今年年底能否顺利“有秩序完全分手”还不好说。

造成目前尴尬局面的直接原因是，英国“脱欧”进程采取了“分阶段离婚”。在“脱欧”公投近四年之后，英国于今年1月31日正式脱离欧盟，结束了其近50年的欧盟成员历史。但是，这一“脱离”大致相当于“分居”，不等于“完全离婚”——英欧双方协议设立11个月的“过渡期”，英国要遵照欧盟的规章直至今年年底，在此期间双方进一步就未来的双边关系进行谈判。

“分阶段离婚”是不得已而为之。英欧在欧盟“一个锅里吃饭”近半个世纪，一下子“完全离婚”涉及面太广，更何况当初“脱欧”公投通过本身就属于“黑天鹅事件”。正因为“离婚”艰难，在协议谈判过程中，诸多英国政客沦为牺牲品，包括一位首相（特雷莎·梅）和近20位内阁大臣先后辞职。为避免“硬脱欧”，英欧双方后来折中达成“分阶段离婚”共识：先“分居”——英国离开，再谈“财产分割”“子女抚养”——双边未来关系处理与贸易协定的细节。

问题是，把“硬骨头”问题留给“分居”后的做法只是延缓矛盾解决。事实上，自今年春季启动谈判以来，实际进展甚微。主要症结包括欧盟渔船进入英国海域的问题、英国遵守欧盟标准和规定的程度，以及英国脱欧协议的总体法律管理问题。

就在这些棘手问题尚未解决之际，英方又“单方面毁约”挑起矛盾——在最敏感的北爱边界安排问题上开倒车。9月9日，英方公布新的《内部市场法案》，该法案旨在确保继英国今年年底退出欧盟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后，英格兰、威尔士、苏格兰和北爱尔兰之间的贸易可以“无缝运转”，但部分章节却“使脱欧协议的部分内容失去法律效力”。英国《金融时报》援引内部人士的话说，此举“明显有意识地”削弱英欧去年10月签署的关于北爱尔兰的协议——这是“脱欧”协议最关键、最敏感的部分。根据该法案，如果其中条款与“脱欧”协议中的退出协议或有关北爱特殊安排的内容不一致，以法案条款为准。

英方试图以国内立法改写“脱欧”协议，立马遭到欧盟方面的强烈批评。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说：“非常关切英国政府有意违背脱欧协议。这违反了国际法，并损害互信。必须遵守协议，这是未来关系的基础。”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同日表示，“脱欧”协议是英欧双方达成的协议并经英国议会批准，必须全面实施。

英国内部也有反对声音。路透社报道，苏格兰和威尔士的一些高官反对唐宁街的做法，一位英国大臣承认这一法案违反了国际法。英国政府法律部门负责人已经辞职，原因是反对推翻“脱欧”协议部分内容。

欧盟委员会副主席马罗什·谢夫乔维奇10日紧急奔赴伦敦，与英国内阁办公厅大臣戈夫举行特别会议。他呼吁英国最晚在本月底前撤回该法案，但遭到英方拒绝。

桀骜不驯的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无疑是在跟欧盟玩一场新的“瞪眼游戏”——看谁能熬过谁？约翰逊称如果欧盟方面不考虑英国的立场，英国可能在几周内退出谈判，并坚称即便英国今年年底前未能与欧盟达成贸易协议，英国仍将实现“繁荣昌盛”。唐宁街10号甚至放出话来，除非欧盟同意在10月15日之前签署一项自由贸易协定，否则英国真可能推翻早先签署的“脱欧”协议。

舆论普遍认为，约翰逊政府想以“无协议脱欧”这种孤注一掷的方式施压，迫使欧盟做出相应妥协。面对英方这种谈判方式，参与对英谈判的欧盟外交官表示，这无异于“一种孤注一掷、最终将弄巧成拙的战略”。

日前，欧洲议会就英欧的谈判设定红线——意味着不会延期至10月之后。欧洲议会国际贸易委员会主席、德国籍议员贝恩德·朗格警告说：“必须在10月31日之前达成协议”。

“无协议脱欧”意味着更高的关税和混乱的经贸关系，这对英欧双方来说恐怕是“双输”。谈判久拖不决，不仅可能导致英国将来向欧盟支付更多“分手费”，还导致英国在此期间无法享受贸易利益，也无法参与欧盟任何内部决策。高盛公司预计，若双方未达成贸易协议，加之新冠疫情的叠加影响，自2021年起，欧盟和英国可能会有近1万亿美元的贸易“陷入混乱”。货运经营公司已警告英国政府，明年1月份可能出现边境混乱，如果四个月内无法解决问题，预计超市供应链将受到打击。

人常说，好聚好散，但英欧双方以牙还牙式“瞪眼”游戏不仅有可能让过去数年“脱欧”谈判结果付诸东流而且会出现“无协议脱欧”的“双输”结果。预计，英欧双方在最后一刻会刹车以避免混乱，“延期离婚”恐怕是不得已的选项。

文/向长河（国际问题学者）

漫画/陈彬

编辑/王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