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月初父母视频时无意间告诉我湖北确诊了第一例“非典”(也就是现在远近闻名的新冠病毒);到一月下旬情况逐渐紧张起来——武汉封城;到看到微博上除夕夜武汉医院人满为患;到中国其它城市封城、延缓开学;到一些人飞到其它国家去“避难”;到世卫组织宣布进入全球紧急状态;到上周我在加拿大位于小伦敦的西安大略大学停课……
这一切都发生在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内。
虽然很早就得知这个病毒的传染性很强,但真的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正在海外留学的我,也进入了居家隔离上网课的状态。
在面对此次疫情上,加拿大在众多西方国家中,算是反应相当快的,即便在一开始也表现出令人担忧的“淡定”。
的确,就在几周前,加拿大的病例已在各大城市迅猛蔓延,并且当时加国政府也曾发表过“加拿大无法与世界隔绝”的言论。外媒上又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好几个自称是专业手术医师的人物,天天在视频里反复强调“戴口罩可能反而会增加你感染的几率,大家一定要勤洗手”之类的信息,导致了我周围所有的外国同学都坚信“只要洗手就不会得病”的“真理”……
因为专业的原因,我们班上的中国人相对少,而且很多国人也会因为担心被歧视而不戴口罩,所以导致了我们全班200多人挤在一个教室,却几乎没有人戴口罩。即便是这样,因为北美近期暴发流感,在长达3个小时的课上,咳嗽声此起彼伏,没有一分钟的间歇。这一切,再加上媒体不断报道各个国家在疫情期间的一致“淡定”,让身在海外的我,以及我的父母都忧心忡忡。
我一度感到十分焦虑:在屋里要忙学习,在外面还要练就“装作一切正常并不戴口罩躲避病毒”的迷之能力。
不过幸好,加拿大在最近几天突然开始对疫情从放养状态转为猛攻,而且一切都开始得极为突然。3月12日,我们学校突然决定开始上网课。就在那天早上,我离开宿舍去上课,耳畔一边回响着昨晚父母担忧的话,一边深吸了一口户外春天马上就要到来的气息,低头看着已经变绿了的草坪,又环顾了一下匆忙上学的学生。我当时暗暗对自己说:你就好好珍惜当下吧,好在你在小伦敦,不像是国内的同学,你现在还能出去上课。
周四的课表是我一周里最满的,要从早上9:30上到晚上5:30。在一口气上完一节三个小时充满干货的课之后,伸展着打字打得酸痛的手和僵硬的脖子,快速走回宿舍做饭、吃饭、休息20分钟,重新出发上下午的课。
因为我上课时手机一直会放在外衣兜里,所以每次都是下课了才看到一满屏幕的各种消息提示。那天我也是一样,但是我周围的同学好像全都在不时查一下手机,回复几个消息——我们系的群聊里好像一直没消停。当时我还暗自好奇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不专心。
“Okay, that’s all for today. Have a nice weekend.(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周末愉快。)”
教授话音刚落,我周围的几个同学都已经起身,一边收拾一边聊了起来。到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们学校为了避免病毒传染,刚刚发通知取消了所有50人以上的活动。紧接着,我又从一个人口中听说,我们学校好像要在今晚12点宣布是否转为网课。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我很惊讶——校长就在一两天前还特意发邮件提到了新冠病毒,并说明了我们学校目前可以继续上课。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大家也都有点“军心涣散”,并且都在互相八卦“你猜我们学校到底能不能停课”之类的问题,还不时流传着一些“有可能我们学校有密切接触者”的传闻。
正当很多人都在盼望停课就能回家的消息时,我正好在楼道里碰到了我们系的一个教授。他见到我们第一句话就是:“看来我得明年才能见到你们啦,”还开玩笑说他一会儿也得去进行一下 “apocalypse shopping ”(末日采购)。
虽然学校还没有正式发声明,而且很多其它系的学生也有一些压根就没听说这个爆炸性信息,但是身在媒体系的我们,还是对自己系消息灵通的指数有一定自信。再加上那是教授说的话,就已经基本证实了停课的信息。我和室友下课后便顺路去买了一些蔬菜和罐装食品,以防万一有什么突发变动。
正当我们把买好的一些罐头都放到柜子里的时候,我的室友一边刷手机一边和我说:“啊,咱们学校Facebook上已经发正式声明了,明天停课,然后下周三开始上网课!”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的确,我一方面终于不用担心200人的咳嗽大合奏了,一方面又不禁有些不安——哎,疫情最终还是来了。
停课的消息散布出去后,很多来加拿大的交换生也都准备回家了。当然,作为有“派对学校”名声的西大,有一部分学生自然还是要在刚刚停课的前几天去酒吧“庆祝”一番。除此之外,3月17日的St. Patrick’s Day正好是很多北美学生举办大派对的日子。即便学校已经发出公告建议大家不去人多的场所,很多同学还是准备去“滑铁卢派对”。这次疫情对于他们而言,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只不过是一个流感而已。”最要命的是,我住的四人宿舍里,有一个澳洲交换生妹子,天天一副“这都是媒体制造恐慌的结果,我反正不害怕,我想去加拿大其它地方玩玩”的心态。她倒是心宽了,可加拿大各个省病例每天都在上涨,弄得我和另外两个室友都提心吊胆。虽然对室友关系有所顾虑,最后还是给她发了几个信息提醒她注意安全。我也给宿管发了邮件,可是他们的态度却是“只要没有国际旅行,就不需要隔离……”
不过最后还好,幸亏澳大利亚政府宣布要取消国际航班,呼吁在海外的学生迅速回国。这才让那位交换生妹子在和父母哭天抹泪地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之后,终于决定第二天就飞走。
从此之后,学校就正式开启疫情模式,其中有一些很人性化的改变,也有一些很麻烦的新政策:所有课转为网课,一切期末考试由其它线上检测形式代替;一切需要面对面的预约都转为视频或是语音通话;宿舍和部分食堂照常开放,关闭健身房,关闭图书馆……这些转变效率都算是极高的。而且根据我这周上网课的经历而言,学习几乎没有受太大的影响。网课的形式由教授个人决定,有的直接上传了备课笔记,有的录了视频,有的很用心地把自己的画外音粘贴在PPT上。教授和学生的办公约谈也都转为了线上联系。
我上周刚好和一个教授进行了视频约谈。虽然通常情况下,我只和自己关系非常亲密的人视频,所以一开始对这种约谈方式还有点尴尬。不过那个教授一上来就非常热情地和我打招呼,还和我先聊了三十多分钟大家都是怎么在家隔离的、家人都怎么样,以及他是怎么每周在网上订购食品。最后还不忘给我展示了一通送到他家的蔬菜,和他每天的录课器材。这一下就缓解了我和教授视频的拘谨,而且也减少了很多疫情期间的烦闷心情,感觉就像平时在他办公室里聊天一样,不仅没什么区别,而且都省去了出门的时间。
在此期间,我们学校还很暖心地不停地通过邮件和社交媒体发布一些和疫情有关的最新消息,比如如何在自我隔离期间保持良好的心态和学习习惯,也为我们提供学业咨询和心理咨询的电话……
目前为止,加拿大的食品还都很充足,物流也相对高效,不过疫情的进展每天都在变化,谁都很难说准最后到底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今天我们小伦敦也宣布进入紧急状态,确诊病例的上升也都在意料之中,加拿大现在所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放慢感染的节奏,这样医疗系统兴许能免于被拖垮。
学校空无一人
校园里的人也减少了许多,但是每天还是能看到好多陆续被车接回家的本地学生,他们一边搬东西,一边互相拥抱道别。还有一些今年毕业的学生们聚在一起拍照留念,互相说着“我会想你们的”之类的话……
谁也没想到,这个学年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谁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道别。
不过令人庆幸的是,中国作为第一个挡子弹的国家,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一个又一个零增长,让我们看到了曙光,让我们坚信,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文/郭霁莹
约稿编辑/肖榕
编辑/陈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