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天津康婷生物工程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津康婷”)被曝涉嫌违法传销。随后，天津西青区市场和质量监督管理局表示，已经介入调查。该局工作人员称，在收到天津康婷涉嫌传销的线索后，已有监管局相关领导和工作人员到公司总部进行现场调查，目前暂无结论性的进展。

以上所说“线索”可能与5月9日中新经纬的一则报道有关。该报道称，有市民反映，妻子做康婷业务交3220元加盟费后，拉2个人头能拿到提成1000元，交1.6万元加盟费后，拉2个人头的提成大概有3000元。

官网资料显示，天津康婷成立于1996年9月，注册资本1.6亿元人民币，现有员工1200余人，是一家以研发、生产、销售食品和化妆品以及生命科学研究为主的生物科技型企业。

另据界面5月14日报道，多名消费者报料，天津康婷在广东珠海等地疑似将加盟会员推入“黑导游”陷阱。

时间财经多次尝试联系天津康婷核实以上报道，但公司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两年榨干1个家庭

公开资料显示，天津康婷在2013年成为国内拿到第35张直销牌照的公司。之后，公司业绩开启高速增长之旅。2013年至2017年的五年间，业绩从3.5亿增至36.7亿元，增长近十倍。2017年，天津康婷位列天津市民营企业“健康成长工程”依法纳税百强企业第三。

根据道道舆情监控室和第三方数据研究机构海伦国际直销研究中心共同发布的《2017年中国直销企业业绩报告》（以下简称“《2017直销业绩报告》”）显示，天津康婷以36.7亿元的营收位列2017年直销行业第15名。

但在福建的肖先生和甘肃的项成（化名）眼中，天津康婷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反而仿佛“魔鬼化身”。

“我老婆因为做康婷要跟我离婚。康婷，还我家人！现在孩子也不管了，心里只想着钱，康婷的人还怂恿她跟我离婚。身边已经有很多做康婷的人离婚或与家人断绝来往了。”在中新经纬的报道中，福建的肖先生气愤地“控诉”了康婷给自己家庭带来的灾难。

4年前，项成也经历了同样的遭遇。2015年，项成表妹被拉进康婷公司。之后，表妹意欲拉项成入伙。项成多次查找大量资料，向表妹证明康婷做的是传销，但表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两人因此闹翻，至今没有往来。

“出来举报康婷的，基本都是被康婷洗脑的人的家属”，项成向时间财经表示，“康婷的洗脑传销体系真的很厉害，就算你现在把中新经纬的那个报道拿给做康婷的人看，他们都会说这是别人黑康婷的稿子。”

项成称，表妹现在已经没有做康婷了，不过不是自己醒悟过来的，“做康婷的，一般2年就会出来。前期是各种洗脑活动，唱歌、跳舞、分享会……，接着就是拉自己的亲戚朋友入伙。不过，他们即使退出了，也认为自己没在康婷赚到钱，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导致的，不是康婷本身的问题。”

入门费、拉人头、十级抽成……

项成表示，天津康婷以加盟的形式拉人头，加盟分中级、高级和VIP三个档次。VIP加盟费为3220元，后期进货享受5折优惠，日薪1万元封顶;中级加盟费为16100元，后期的进货价为2折，日薪5万元封顶。

加盟后，收入主要分四大块。一是50%-80%的零售利润。二是互助津贴，即公司会把会员收入的10%作为公司的发展基金，而且每次累积达到20000元就送2000元自选产品的形式返还给会员。三是福利津贴，比如业绩达到4万奖励数码相机，达到15万奖励免费出国7日旅游等。四是市场开发津贴，也就是拉人头带来的分层抽成收入，康婷人员级别一共有10层。

市场开发津贴，也就是肖先生所说的“交3220元加盟费后，拉2个人头的提成大概有1000多元，交16100元的加盟费后，拉2个人头的提成大概有3000元”的制度来源。

周女士曾向中新经纬表示，以上第三条所谓“福利津贴”其实都是忽悠人的。免费旅游、体检、赠送电脑都是假的，赠送的电脑从来没见过，所谓的团队出国旅游，实际上康婷只给报销600元，其余的费用都是自掏腰包，旅游的内容除了每天紧张的行程、糟糕的饭菜外，还要听同行开会“分享”。以一次泰国行程为例，即便周女士省吃俭用，她依旧花了五六千元。

项成称，康婷经常给销售人员开会，其实开会也是公司敛财的方式之一。康婷开会都会向参会人员收费，一般一天收几十元，三天就300多，小到合影、A4纸等都要收钱。

按照以上信息，入门费、拉人头、超过两级的抽成、以直接或间接发展人员的销售业绩为依据计算报酬……传销常见的几大特征，天津康婷似乎都已经具备。

在《禁止传销条例》中，条文明确规定组织者或者经营者通过发展人员，要求被发展人员发展其他人员加入，对发展的人员以其直接或者间接滚动发展的人员数量为依据计算和给付报酬(包括物质奖励和其他经济利益)，牟取非法利益的;要求被发展人员交纳费用或者以认购商品等方式变相交纳费用，取得加入或者发展其他人员加入的资格，牟取非法利益的;要求被发展人员发展其他人员加入，形成上下线关系，并以下线的销售业绩为依据计算和给付上线报酬，牟取非法利益的，以上均为传销行为。

虚假宣传、产品问题一大堆？

此外，卫生部颁布的《保健食品管理办法》明确规定，“保健食品的标签、说明书及广告不得宣传疗效作用。” 《保健食品管理办法》第三十条为“保健食品广告中宣传疗效或利用封建迷信进行保健食品宣传的,按照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和卫生部《食品广告管理办法》的有关规定进行处罚。”而国务院颁发的《直销管理条例》第五条规定：“直销企业及其直销员从事直销活动，不得有欺骗、误导等宣传和推销行为。”

但据项成提供的信息，大量康婷公司销售人员常年对外宣传康婷产品有疗效，且将疗效一再夸大，称能治愈高血压、中风甚至癌症等疑难杂症。

项成提供的一段视频显示，早在2016年，江西经视频道《经视播报》栏目就曾播出过一则关于康婷公司产品质量问题的报道。

报道称，江西省南昌市熊女士从2014年开始使用康婷公司瑞倪维儿系列美白护肤产品，不久皮肤开始出现不良反应，脸部发红发烫。熊女士称，之前也用过其他美白补水产品但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她找到康婷销售人员，对方却说这是正常反应。在其劝说下，熊女士继续使用该产品。后来情况更加严重，皮肤发红发痒到晚上睡觉都睡不着。

康婷公司销售人员让熊女士吃康婷的葡萄粉、绿茶、黑豆粉等产品，说吃了可以排毒。但熊女士吃了一个星期，脸上开始长痘痘、水泡，脸肿得很大。康婷公司销售人员让熊女士用康婷的一款洁阴护理乳洗脸，结果脸部情况更加恶化。

到2015年，熊女士实在无法忍受，到当地各大医院就医，所有医生都表示熊女士的症状是皮肤过敏。项成称，出现熊女士这种症状并不意外，康婷公司的护肤品、化妆品不少是劣质产品。

康婷公司销售人员在与福建的肖先生接触时，为了证明公司产品瑞倪维儿系列复合葡萄粉风味固体饮料具有神奇功效，当面给肖先生做了一个实验。销售人员将一滴碘伏滴在矿泉水里，当水变浑浊后，销售人员再将葡萄粉加入水中，水立刻变回了透明色，这一试验结果被销售人员称为“葡萄粉可清理体内毒素”。

这个“实验”其实是康婷公司销售人员常用的套路之一。在2016年江西经视频道的《经视播报》对康婷公司的报道中，类似套路已经被专家揭穿。南昌航空大学环境与化学工称学院涂新满教授称，这只是发生了一系列的化学变化。淀粉遇碘会变蓝，再加入葡萄糖粉，葡萄糖粉跟碘发生化学反应，将碘变为碘离子，碘离子跟淀粉在一起是不变蓝的，所以蓝色会褪去。

而且，在商务部直销行业官网康婷公司报备的129种直销产品中，并不包括上述瑞倪维儿系列复合葡萄粉风味固体饮料。

北京中闻律师事务所律师李亚表示，直销企业销售产品必须在商务部直销行业管理系统里备案，否则这些产品就不能以直销模式进行销售，直销未备案的产品涉嫌违法，情节严重可追究刑事责任。

而在直销区域中，康婷所报备的6家直销网点包括雨轩美容会馆、秀坤美容美体、兰蔻专业美容、专业祛痘祛斑、磁场CJ和爱黛美疗馆，这6家网点均位于天津，并没有包括肖先生所在福建等地区。

根据我国《直销管理条例》中的相关规定，直销企业从事直销活动，必须在拟从事直销活动的省、自治区、直辖市设立负责该行政区域内直销业务的分支机构，否则将涉嫌违法直销。商务部直销行业管理信息系统也明示，直销企业的直销地区以信息系统查询为准，未经审核公布的地区不得开展直销业务。

早有“案底”？

时间财经查询中国裁判文书网发现，与康婷公司有关的判决中有多起涉及传销。

2015年8月12日公布的《上诉人吴某某、原审被告人胡甲、胡乙组织、领导传销活动案二审刑事判决书》中对案件的描述如下：

另外，此前媒体也有关于康婷涉嫌传销的报道。比如，2017年3月，海南网络广播电视台报道称，3月3日海口市工商局、龙华区工商局及辖区金盘工商所对位于海口滨涯路住宅小区内一处民房进行检查，此前，工商部门接受举报，该民房内有人涉嫌从事传销活动。

工商执法人员经现场检查，发现该经营场所无法提供营业执照或相关许可证明，营业场所摆放着天津康婷瑞倪维儿相关美容和保健产品。海口市工商局打击传销办公室周晓介绍，天津康婷公司在海南海口没有直销经营权，进行康婷产品的直销活动是违法的，根据现场查获的康婷涉嫌传销的笔记本等资料，初步判断其涉嫌传销。

今年以来，直销行业多家业绩排名靠前的公司，如权健、华林酸碱平、无限极等因传涉嫌传销被立案调查。据统计，针对保健市场乱象频发的问题，今年前三个月，全国共出动执法人员193万人次对重点行业、重点领域、重点商品进行监督检查。全国共立案11777件、案值87.48亿元、结案4318件、罚没款4.6亿元。康婷公司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呢？

编辑/宋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