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语

2025年北京文化论坛年度主题是“文化和科技融合发展”。

作为全国文化中心和科技创新中心的北京，“文化和科技融合发展”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文化与科技融合发展”的成果也处处可见。从一出话剧到一部电影，从身边的图书馆到知名的打卡地，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切实感受到数智时代下，古老北京激荡着的青春脉动。

以科技赋能文化，以文化赋情科技，这个城市中众多年轻人以他们的青春热情、探索精神、前沿观念、创新思想和务实作风投入到了这一时代风口的工作中去。同时，在实现文化与科技融合发展的过程中，他们又更新了自己，更新了他人，更新了城市。

在2025北京文化论坛召开之即，北京青年报推出“文化青创力 数字弄潮儿”专栏，为您讲述发生在这座城市里的关于“文化与科技融合发展”的新鲜人和新鲜事儿，从中感受北京在新时代的文化创新力与产业新动能。

在科技似乎已经无所不能的今天，即时拍摄、全息交互、裸眼3D支撑起舞台科技感，也让科技对于舞台艺术的加持有了新的“算法”。但对于“科技赋能”这个流行词汇，北京人艺一直秉持审慎的态度，从2019年在话剧《杜甫》中第一次使用多媒体影像，到2025年的小剧场话剧《一日顶流》中首次使用LED、实时拍摄以及裸眼3D，青年导演杨佳音和该剧舞美团队尝试了人艺太多的第一次，也对科技与艺术的深邃未来有着理性的思考。

以“骆驼坦步”面对舞台新科技

北京人艺对于多年前就已经成为舞台常规套路的多媒体的使用远远晚于其他院团，院长冯远征清楚地知道，“创新首先要看清前路，创新可以披荆斩棘，但方向一定要对。还是曹禺先生的那句话：龙马封神、骆驼坦步。龙马封神就是往前走，骆驼坦步则是脚踏实地。在创新这条路上，人艺要作弄潮儿，但绝不能不知前路是什么。”在他看来，“多媒体只是帮助剧情推进，不能去抢演员的戏，科技只能是辅助，不能让戏剧赋能科技，要让科技赋能戏剧。”

以艺术智慧掌握科技的呼吸和节奏

而今年6月上演的小剧场话剧《一日顶流》的舞台上，LED呈现的粒子感黑洞直击视觉和内心恐惧感，实时拍摄的画面中还精准呈现演员的微表情。该剧导演杨佳音近年来在院内院外导演了不少作品，如《丁西林民国喜剧三则》《人世间》《悭吝人》等等，人艺的熏陶和浸润让他对于为了破圈博眼球而“上大招”的做法，慎之又慎。在他看来，“北京人艺一直强调，要让戏剧回归戏剧，用戏剧的方式解决戏剧舞台上的表达。戏剧到今天，也向相关领域借了很多语汇，至于《一日顶流》的舞台科技感，也是出于剧情的需要。”

主题先行的剧本，探讨的是AI与人的关系，这虽然是一个社会范畴的问题，但表达上一定会呈现科技感。于是，整个舞台宛若一个承载数据的电脑机箱，又似高速运转的AI大脑，里面充斥着数据流与切片样本，穿破顶部的树状电缆同时也是神经中枢，角色则化作现代文明的病理切片，为观众展现出数字时代的生存图景，关注的是人被困在囹圄中的挣扎。杨佳音自认为是一个喜欢关注人的困境与挣扎的导演，而科技手段无疑可以使这种困境在舞台上被放大。

“用到LED就涉及科技赋能的话题，不是说一个戏出现LED，出现裸眼、全息等等科技手段，就算是科技赋能了，科技‘赋’的应该是戏剧表达的‘能’。《一日顶流》中用了实时影像，影像可以看到演员脸上微观的表达，而就舞台表达而言，观众看到的是镜框舞台的宏观表达，所以我们有时会说，近景里可以看到真正的表演。”杨佳音表示。

舞台不仅通过技术手段的营造，表达了碳基生命与硅基生命的相互转化和融合对撞，当剧中那个有心理问题的少年说着”我总觉得自己身处一个黑洞中，我很害怕”的台词时，在杨佳音看来，“如果是传统舞台表达，那么就是靠音乐、叙述、独白、光影等来实现。但如果用实时影像粒子化处理后投到大屏，人物实时在黑洞中说话，影像一出现，观众便可直观捕捉到角色内心的困境与恐惧。”

然而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技术磨合无疑费时费力，据杨佳音介绍，《一日顶流》的合成时间比通常小剧场话剧要长，“在剧场进行技术合成是每个导演最头疼的事，接口和节奏必须要达到那种呼吸感。这一次合成让我强烈地感受到在科技面前人的渺小，人要控制科技，这需要很大的艺术智慧。不断问世的新技术也需要我们不断去磨合与融合，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活着都要面临这样的问题。”

守住戏剧本体择选适度科技手段

“戏剧发展到今天，很多超出戏剧本体之外的手段融合到戏剧当中来是一件好事，目的都是舞台呈现和表达的丰富，但如果影像只是为了炫酷，没有直接作用到戏剧本体，那就宁可不用。”杨佳音说，“都说舞台是真正表演艺术的空间，正因如此，就先要讲好故事，再实现如何讲好故事，先做好剧本的铺陈和打磨，再赋予它适合的讲故事手段，以及更多的色彩和生命力。人艺对于舞台科技的使用不能炫，要适可而止。”

眼下北京人艺正在合成的《哈姆雷特》，同样由杨佳音参与执导，最后就决定用光影代替影像，用剪辑式叙事的舞台蒙太奇代替投影视觉。“这一次，我们只是在光影做足了功课，更多的精力放在剧本拆解上，不是按传统的顺序，打破了时空界限，有一种剪辑感、破碎感。都说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会对《哈姆雷特》做出什么样的解读，每个人看到的景象都不同，最终呈现什么样的画面，需要观众把自己嵌入其中去体会。”

作为北京人艺今年两部颇具代表性剧目的导演，杨佳音表示，“在探讨一个作品如何呈现时，绕不开科技的手段和先进的表达，科技在今天已经伸向各个领域，现在已经有在舞台上使用机器人的先例。未来新鲜事物会层层迭出、换代，对于科技，我们永远不会站在制高点和最前沿，今天视若珍宝的明天可能就被淘汰了，科技迭代就是如此，我们望尘莫及。科技先行博眼球不可取，守住戏剧本体的表达和科技手段的适时适度出现，才是戏剧工作者最该探讨的问题。”

供图/北京人艺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郭佳
编辑/张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