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兆钧（乐评人）

2000年年初，我对流行音乐有一个观感——对流行音乐的态度是70后的青年人早就抛弃港台，直奔欧美，而80后的年轻人则是抛弃港台，直奔日韩。但在音像界，华纳签约朴树并与麦田音乐工作室达成合作意向。BMG刚刚签约林依轮……喜洋洋唱片公司引入新的运行机制，坚持独立制作。国际正大经过内部调整机制，已经开始新一轮的新人培养。星工厂则多方出击，充分利用各种条件推动自己艺员的影响力。中国流行乐坛虽然仍然面临着很多问题和困难，但是新势力已经形成，新人已经出现，可以预见，在今后的两年中中国流行乐坛将出现更为活跃的局面……

前面说的朴树签约华纳是个传奇性的故事。宋柯作为第一代校园歌手本身就是个传奇，在校期间他参加“中国人唱外国歌曲大赛”夺得第二名，多年以后他对刘欢说：就是老哥你把我害了，你拿了第一名，我这亚军什么戏也没有，只能老老实实去了大亚湾核电站。

之后的宋柯远赴美国，做起了珠宝生意。但宋柯、胡杨、许晓峰等一批北大、清华等高校的校园歌手1980年代初抱着吉他、踢着足球在校园耍的故事，对后辈来说也已经成了传奇。

1996年，我听说宋柯已经决定回国，并成立了麦田音乐制作公司，便猜到一定是被忽悠回来的，和朋友们说：这就是干什么的最后还要干什么。宋柯的音乐梦看来还是没死心。

果然，宋柯首批签约的歌手就是叶蓓等人，继续着校园梦。认识宋柯后，我立刻感觉到他超强的执行能力，但也明确告诉他，单纯的音乐制作在当下可能难以为继。后来听的笑话就是：别人作为制作人终于不愁温饱，但是宋柯在美国挣的钱快见底了。偏偏这会儿有人又发现了朴树，极力推荐给宋柯，宋柯也很欣赏朴树，于是我们都听说圈里又出了一个奇才。

我拿到了朴树《白桦林》的小样，同时听说宋柯开会时说：这次MTV就到俄罗斯去拍，省得老金又说是抄的。于是我只能不说话了，有记者问我，我只能说：你去听听苏联老电影插曲《滔滔的德聂伯尔汹涌澎湃》吧，味道是一样的，连歌词的意思都是一样的。这只能说苏联的音乐对我们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当然，拍出来的MTV也是一个境界。但是朴树就是爆火，我也只能说：这证明了流行音乐和流行服装一样，老东西多少年后拿出来就是新的时髦。

然后又听说朴树闹抑郁，不肯参加商演，在当时盗版占九成九的情况下，歌手不商演就很难收回成本，宋柯真的是赔本赚吆喝了。结果是有一天得到通知，宋柯要发布朴树签约亚洲华纳的消息。

我去了女人街附近的一个酒吧，门口在发啤酒票，一人一升免费。圈里人几乎都在，热热闹闹的。见到了宋柯，他对服务员说：不喝啤酒的票都给这位爷。然后对我说：等会儿下来陪你喝酒啊。看来他还是真高兴，居然叫上许晓峰和陈戈一起抡着吉他来了一首《光阴的故事》。

下了台，宋柯果真来找我喝酒：金爷，哥们儿牛吧！人是签给华纳了，可朴树的制作人还是我，国内演艺经纪也还是我。

我说：你知不知道国内音像老板傻帽排行榜你排名第几？

宋柯愣了一下：还有这么个排行榜？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作品火了，歌手出名挣了钱了，老板却赔了。

宋柯说：那我排名第几？

我说：第七。

宋柯说：前边都有谁？

我说：那你甭管，反正人家赔了有托底的，不怕赔。你可是把在美国赚的钱都报了国了。

宋柯苦笑：甭管怎么说，小朴签出去我轻松多了。

我说：你傻啊？卖个小朴你高兴成这样，为什么不把你自己一块卖了？

宋柯啪地一拍脑门：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我说：人家买个歌手算什么？不过是要买个制作和操作的团队而已啊。

宋柯点点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喝酒喝酒。

不过一星期，宋柯打来电话：金爷，汇报一下，我已经成功地把我自己也卖出去了。

结果是宋柯成了华纳唱片中国区常务副总经理和音乐总监，“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如今他已经当了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唱片工作委员会主任，但至今他还坚持说我当年说的那个老板排行榜上他是第三，不是第七。

2024.7.6

供图/雨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