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10年前,我决定脱离工业文明,开始不用钱生活,这本来是一个为期一年的实验。结果,我这样生活了3年,自那之后,钱在我的生活中只占微不足道的一隅。看到这里,你可能会觉得这位老兄有严重的自虐倾向。我不能怪你。
事物的另一面反而更接近真相。诸如“放弃”“割舍”和“退出”这些词语,听起来总有自我牺牲、克制和苦行的感觉,它们聚焦于失去,而不是获得。人们提起酒时,常常说“戒酒”,而不说“获得健康和良好的人际关系”。我的经验是,得与失一直存在于人生中。无论我们能否意识到,我们都在做选择。我过去的大部分年月中,我也首先选择接触钱与机器,似乎挺理所当然的,就在无意中回避了它们之外的事物。那么,这个问题就与我们息息相关,我们却很少问问自己:当我们在短暂又珍贵的生活之路上摸索前行时,何物的流逝是可以接受的,何事是我们所求的?
就像这本书所写,在我准备抛开金钱生活的前一个下午——说与自然同栖有点矫情了——编辑问我是否愿意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一本书。一载倏忽,我写就《一年不花钱》一书。那是关于一切挑战、经验、奇迹、挣扎、欢欣、差池和冒险的故事。那是我不用钱生活的第一个年月。写那本书的时候,编辑让我用较短的一章解释一下“交战法则”。因为钱是好界定的,规则就一清二楚:至少一年之内,我都不可以使用或者收取一分钱。鉴于我做这些是同时出于个人的,以及生态的、地缘政治的、社会的考量,我花了大工夫去挣脱硕大的全球货币体系。不过,我最后给自己定的界限是相对简单明了的:不用钱。
那时,编辑就这本你正在读的书联系我,让我说清楚无科技生活的规则时,我忽然有些紧张,虽然这请求再正常不过了。和钱不同,要界定科技与非科技,如同要在沙地上画出个此疆彼界。语言、火、智能手机、斧子——甚至我正在写下这些词句的铅笔——都有科技的成分在,虽然我不愿用这样的粗线条来描绘生活。我该在何处划定边界呢——石器时代?铁器时代?18世纪?——无解的问题,因为这些词汇本身就离不开科技。何况,我越是回忆不用钱生活的年月,找到一个完美答案就越没有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