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结束，我和阿旺在尖扎昂拉千户府门前合影

◎刘炎林（北大动物学博士）

安全回到了西宁。

黄南州雪豹调查的第一轮野外工作结束了。从11月16日自西宁出发算起，今天恰好25天。虽然中间我每周日需要回到西宁，周一、周二上完课再下去，不过依然感觉在野外持续待了许久。

每次野外工作都如大梦一场，时间越长的越是如此。每天转战不同的地点，跟不同的管护员进山，走进不同的山谷，或爬上不同的山梁，听到不同的传说。每天都兴奋又疲惫地回来，看到进展地图一点点被涂满。

25天都没有出一次岔子。

25天里，我们跑遍了尖扎县的坎布拉、申宝、洛哇和东果林场，同仁市的双朋西、西卜沙和兰采林场，泽库县的麦秀和泽曲林场，河南县的宁木特和优干宁林场，以及毗邻河南县的玛曲县。

这要感谢25天内都稳定而晴朗的天气——我并没有期待这一点，完全是运气。如果中间下起大雪，估计我们这会还继续在山里挣扎。

更要感谢很多人，比如州林业站薛站挨个联系各林场的场长乃至护林队长，来自各林场的55位管护员不辞辛苦地陪同上山，余博耐心的搭档和阿旺毫不保留发分享，交巴和玛曲伙伴们的接待，以及每天乐呵呵地被我催着早起的小伙伴们——其中有3位稳稳跑过数千公里山路的00后“老司机”，有来自师大的6位本科和研究生同学。

昨天晚上在尖扎县，汇总完调查数据，我顺手查了查地图，将黄河流域和雪豹分布区叠加在一起：整个黄河流域的上游，几乎都是雪豹分布区，而且开展过不少雪豹调查。北部祁连山的大通河流域，祁连山国家公园在过去几年开展过调查。湟水流域周边的山地，青师大和西高所在一些保护区和林场拍摄到过雪豹。从2017年，阿旺带领原上草在黄河源区的果洛州开展了大规模的红外相机调查。

青海的海南和黄南，以及甘肃的甘南地区，是目前还没有雪豹调查数据的区域。甘南州林草局今年上半年启动了雪豹调查，我们这次刚完成黄南州雪豹调查的第一轮野外工作。如果后续补充上青海海南州的调查，那么要对整个黄河上游的雪豹种群状况进行评估，就会水到渠成。

黄河源区，皆是雪豹分布区

如果把宁夏贺兰山、内蒙古阴山-大青山的雪豹状况也考虑进来，那么要说明整个黄河流域的雪豹状况，也并非不可逾越。

我喜欢一切“long ago and far away（很久以前，很远之外）”的故事，也喜欢一切“large scale and long term（大尺度，长时段）”的调查。它不仅仅是我“无聊”的个人偏好，也是对雪豹这样的物种保护管理的前提。

而我们似乎在逐步实现大尺度评估的进程中。过去十年间，我有幸参加了很多次祁连山的雪豹调查。时至今日，起码在祁连山国家公园的范围内，我已经看到青海、酒泉、张掖三个分局联合评估雪豹种群的可能性。这是甘青两省林草部门协同推进的结果。甘青两省能在祁连山脉的山系尺度上联合推进雪豹评估，想必也能在黄河上游的流域尺度上携手推进这项工作。

昨晚看完地图，拨通家里的微信视频，大儿子的大脸扑面而来，劈头问我：“爸爸，你会背李白的《将进酒》吗？”我知道他要跟我显摆，于是摇了摇头。大儿子果然开始快速背诵：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我难以置信这是巧合。我在诗中听到了黄河的壮阔，以及时间的紧迫。或许今晚可以小酌一杯，“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2023/12/10，15：50，西宁

供图/刘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