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王勇

很久没有见到辽阔苍茫的星空了。城市里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遮天蔽日的污染将心灵浸渍得幽晦而压抑。总算有了个机会，在大巴山的丛林深处，晚上没有令人生厌的冗长繁杂而又富丽堂皇的电视剧和广告片，更没有人世间无谓的勾心斗角，尽管已经是寒冬时节，但是那闪烁的高远的夜空却让人难以抵挡星空的诱惑，带一把古老的竹椅在坝子里遥望久违的星空，开始一种而今很奢侈的享受。

深邃而遥远的天幕上缀满了无数晶亮晶亮的星星，不时眼睛眨啊眨的，好像纯情少女那一脉让你心跳的秋波。月亮刚好露出一弯月牙，似乎一颗种子刚刚泡胀，芽儿伸了一下懒腰要舒展起头颅，依依地恋着地平线，然后才弓着脊背，变成圆弧，再露出半张脸颊，羞答答的，最后才闪几下眼跳出地平线，让人看到她那真实而圆满的丰腴脸庞。星星们在美丽的月亮面前，如同村姑见了大美人一样，悄然回避，隐去了不少，只剩下零星的历历可数的几颗作了月亮的伴娘。这些星星也该是星族中的俏妹吧？月亮披一袭云丝的轻纱，飘逸柔美地在天幕这个舞台上独舞，伴着徐徐晚风，使冰凉的冬夜清爽温和，沉淀得清澈，撩拨我心灵中层层粼粼的几许涟漪和心事。夜是那般的静谧，让人对了月展露出无名无利的赤裸裸心扉，默默地进行着无声的交谈。谁能像我这样在寒冷的冬夜遥望星空，而且心静如水呢？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喧嚣中，我们的双眸渐渐充血混浊，我们的双耳渐渐失聪壅塞，我们的心灵也渐渐失血迟钝，并且我们已经习以为常。星空在我们的头上老去，我们在忙碌中憔悴，我们早已忘记遥望星空是我们的权利。只有云，只有苍苍高天上那些美丽的流云，才是唯一变换着的景物。

遥望星空，当我把目光收回，回观小小的充满纷争的世界，地球是何等渺小，人类是何其渺小，然而人类往往易于忘却自身的渺小。在广阔无边的宇宙中，整个太阳系只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珠，地球只不过是这滴水珠内的一个分子而已。人生是短暂的，生也有涯，而且都生在狭小的空间。在辽阔的星空下，透彻地理解生命与死亡、历史与文化，一任肉体被禁锢于历史的、文化的，甚至死亡的篱笆之内，而思想，这黑色的鸟，黑色的幽灵，却飞得十分遥远，翅膀擦亮的黑暗中的光弧却飞翔得如亘古的银河。人生是短暂的，确有一种比人生更加无穷无际的东西，昭示着纯洁与崇高，那便是茫茫星空，横无涯涘，提升着、启迪着我们的生存，直至惊世骇俗的思想化作流星闪烁的光芒从我们的头顶，从我们的脑海划过。我坚信一切伟大的思想与智慧都是在凝望着天宇中的星空产生的。只可惜的是，庸常的我们只是在高远的星空下忙碌着平庸甚至不洁和污秽的生计，我们蔑视甚至无视星空，匆匆地来去，庸庸碌碌，一些伟大的思想与智慧同我们擦肩而过，令我们在平静的时间追悔莫及。

遥望星空，黛黑色的山峦如同向天空逼近的烛台，我渴望着星空中闪烁的星光点亮蜡炬，向无始无终的宇宙献出祭奠的光焰，为那些远离我们的悄然而逝的时光，也为那些正在逼近我们的悄然而至的时间。而我们人类，无论在时光之内还是时光之外，总得用一种方式拨亮而不是掐灭我们自己的那一朵烛火。对星空的蔑视，实在是在蔑视着我们自己。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