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看的《打金枝》了，应该是上个世纪50年代吧。被打的“金枝”是公主，取金枝玉叶之意，是唐代宗的女儿；打“金枝”的则是驸马郭暧。从表面上看，被打的公主与打公主的驸马是主角，其实他们只是他们父辈之间关系的铺垫。当然，看这个戏时我尚年幼，还不懂得这些弯曲。

前些年读《资治通鉴·唐纪四十》，发现《打金枝》的出处，如下：

郭暧尝与升平公主争言，暧曰：“汝倚乃父为天子邪！我父薄天子不为！”公主恚，奔车奏之。上曰：“此非汝所知。彼诚如是，使彼欲为天子，天下岂汝家所有邪！”慰谕令归。子仪闻之，囚暧，入待罪。上曰：“鄙谚有之：‘不痴不聋，不作家翁。’儿女子闺房之言，何足听也！”子仪归，杖暧数十。

戏中演的与史上载的有所不同，比如，戏中公主倚仗自己是金枝玉叶，不去参加郭子仪的八十寿诞，使郭暧感到很没有面子，回家后与升平公主“争言”，数言不合就动手了，公主就到父皇那边打小报告去了。史上载的没有寿诞一说，更没有郭暧出手就打，只是郭暧说的那句话，以及郭子仪和唐代宗对此事的姿态，戏中演的与史上说的基本一致。

《打金枝》 资料图  新华社

《打金枝》这出戏，反映了唐朝中后期以至在漫长的中国封建社会中时有出现的大臣尤其是功臣、权臣与君主的微妙。郭暧与公主虽然只是夫妻，但其实是某种君臣关系的折射，升平公主目中无人，依仗的正是背后的“天子”。郭暧忍无可忍，搬出的也是“我父薄天子不为！”按照这种方式相处，君臣关系极易恶化，唐代中后期诸多藩镇割据，不排除是为臣者居功自傲、为君者疑心防范的恶性循环。

言及于此，我想起稍后于郭子仪的李泌，他在接受宰相之职时，曾与唐德宗有个约定：他要唐德宗“勿害功臣”，特别点明“勿因李晟、马燧功大而忌之”。唐德宗当即表示，此乃“社稷之计”。郭子仪有盖世之功而无盖世之霸，处处低调行事谦恭待人，唐代宗不因功臣之功而疑心防范，这样的关系是理想的君臣关系，当然这只是封建社会中理想的君臣关系。

听说郭暧与升平公主之争，新旧《唐书》都未有记载，有人猜测是史家以为此乃家庭琐事。看来，司马光是不将此当作家庭琐事的，他要的是“善者为法，恶者为戒”。

文/宋志坚

来源/北京日报  

编辑/贺梦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