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八公》中国版3月31日公映,徐昂执导,冯小刚、陈冲、白举纲、黄楚桐等主演。影片以烟火气浓郁的重庆为故事场景,以典型的中国式家庭生活为叙事主线,以中国特有的中华田园犬为绝对主角,通过细致的本土化处理,将时代发展与家庭温暖紧密融合,更加自然地激发出中国观众的情感共鸣,被观众评价为“今年最好哭的电影”。
该片导演徐昂曾将日本剧作家三谷幸喜的作品《笑的大学》改编成话剧《喜剧的忧伤》,取得不俗的票房成绩;2014年,徐昂执导的《十二公民》改编自美国经典影片《十二怒汉》,影片的豆瓣评分至今保持在8.4。
新藤兼人的原著剧本《忠犬八公》于1987年被日本搬上大荧幕,声名远播。如何向观众讲好一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故事,成为拍摄团队需要面对的最大挑战。《忠犬八公》中国版没有以狗狗“八筒”的第一视角呈现,没有过多渲染狗狗的主观意识,而是通过镜头语言细腻关照了狗狗与家庭成员间的情感互动,以中国式的含蓄浪漫,向观众传递出对于“爱与别离”的哲学诠释。
“舶来经典”的本土化改造
为了增强“一家人”的代入感,导演特意找来长相有“家人感”的演员组合,影片中核心家庭成员包括冯小刚饰演的父亲陈敬修、陈冲饰演的母亲李佳珍、白举纲饰演的儿子陈远桥、黄楚桐饰演的女儿陈晓舟,其中仅陈冲是职业演员。但他们饰演的家人中父子、母女的眉眼笑容非常神似,四口人围坐吃饭的画面让观众瞬间入戏。除此之外,演员举手投足间的亲密、自然、默契,都让观众能够感到影片选角的用心。
为了将故事嵌套进中国背景,《忠犬八公》中国版采取双线时间轴辅助叙事:一方面在宏观层面上,以重要节点性事件标记大时代的发展进程,比如作为资深球迷见证了中国足球昔日辉煌的父亲,,在长江索道售票处等活儿的“云阳棒棒”(人力挑夫)转行返乡,儿子从事的互联网行业迎来发展风口,长江两岸各区先后进入大规模拆迁等;另一方面,一条时间线从微观层面以家庭成员的“人生大事”记述小日子的离合悲欢,比如女儿远嫁、儿子北上、父亲病逝。宏观时间线与微观时间线汇聚于这个四口之家,相互渗透、彼此嵌入,不分主次。宏大背景和精微细节兼顾的本土化处理,让“忠犬八公”这个为影迷熟知的外国故事彻底与重庆这座充满江湖气的中国城市完美融合,赋予这部翻拍影片独特的中国文化标识。
“爱别离”之苦,如何参悟
《忠犬八公》将“爱”与“别离”作为主要矛盾,将佛学中“爱别离”之苦潜埋在“八筒”的生命当中,以一次次不同量级的送别场景,串起普通人聚散无序、得失无由的平凡一生。
父亲陈敬修在女儿出嫁的喜宴上,感慨“人总要弄出一些热闹的动静,帮助自己度过一些难过的时刻”;在儿子决定只身前往北京工作前夕,冒雨去买儿子爱吃的家乡卤味;出差前与妻子约定好,回家吃一碗粉蒸肉浇头的汤面。这些场面不直接描绘“别离”,却提前勾动了观众关于“别离”的全部回忆,联通了观众关于“别离”的全部情绪,引发了观众关于痛失所爱的自我代入。这种叙事手法刻意将“失去”的冲击力分散开来,弱化了悲情桥段的催泪强度,不囿于原版故事的局限,不落入强行煽情的窠臼,开辟出伤感题材影片全新的述情路径。
中国版的《忠犬八公》以狗狗“八筒”终其一生的执着守候为承托,针对“爱与别离”的人类共同情感发微,试图引领观众寻得逻辑层级的自洽,以及精神层级的解脱。以往“狗与人”主题的影片,我们习惯以人类作为主视角,把狗的行为解读为“效忠”,于是顺理成章地赞扬“忠诚”,歌颂“牺牲”,却对唯心主义的偏差茫然不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在我们眼中,离开温暖的家在外流浪一定是痛苦的,没有主人庇护没有伙伴同行一定是痛苦的,持续三千六百多天的无果等待一定是痛苦的。我们将“八筒”的行为定义成“自我牺牲”,为它尾生抱柱般的壮举动容。
然而在影片结尾,“八筒”弥留间终于与老陈“重逢”。它退回到自己最快乐的幼年时期,被抱上了盼了十几年也没能搭乘的长江索道,得偿所愿地与最想见的人一起,进入生命的下一段旅程。这让人不由得想起陈敬修“人这一生,往长了说大几十年,能活在自己的喜欢里,那才叫活着!”的慷慨陈词。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八筒”因为想念小时候最喜欢的熊猫公仔,所以选择回到荒废的老宅;因为想念老陈必买的报纸、自己爱吃的凉虾,所以选择每天等在售票处外,所谓“你在时你是一切,你不在时一切是你”;因为太珍惜与老陈一起的幸福回忆,所以选择活在与老陈相伴的过去。回忆过去看似毫无增益,可过去也许正是“八筒”活着的全部意义。
从这个角度看,“八筒”就是濠梁下那尾从容游弋的鲦鱼,一辈子只认定老陈一个主人是它的选择;不肯接受死别、试图留住追忆是它的选择;将自己的余生全部用来重现昔日美好也是它的选择。任何生命都有权利选择以自己喜欢的方式,与自己喜欢的人度过自己的一辈子。只要我们不愿意,死亡也不能将我们与所爱分离,因为死亡结束的是生命,结束不了关系,要是想念足够炽烈,我们便能获得承受“爱别离”的勇气。要是爱意不曾消弭,我们便能穿越山海,跨越死生,一直一直,活在自己的喜欢里。
文|邵公子
编辑/陈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