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娃

去姨妈家串门儿，进门看到表哥正在给姨妈染头发。姨妈笑说：“我的私人染发师有两个，一年染四次，你表姐和表哥正好各两次。”

我妈常说，姨妈是丫鬟身子小姐命，啥事儿都爱麻烦子女，年轻时有一根白头发也让孩子帮她拔。我说，自己对着镜子不好拔，让别人拔看得清楚。我妈撇了撇嘴:“你表哥那年才3岁，薅了十根黑头发也没薅下那根白的。”

可姨妈就有这个爱好，孩子是她的白发捕捉器，都是为儿为女操劳白了头发，他们不拔谁拔？姨妈40岁时，头发白了三分之一，靠拔解决不了问题，得用“染”来对付。姨妈领着表哥去村里理发店“见习”了几次，然后买来染膏让表哥实操。那年表哥15岁，小小少年对染发倒也有悟性，第一次给姨妈染发竟然没染到脸上，但头皮都给“漆”黑了。姨妈说，没事，洗几次就干净了。

表哥、表姐给姨妈拔白头发时，姨妈爱问:“有几根白的？”改成染发后，姨妈台词变了:“有多少黑的？”表哥如实回答。姨妈70岁后，表哥改“口供”了，开始欺骗姨妈:“咋感觉黑头发多了呢？”姨妈听了却很高兴。

表姐在医院上班，按说检查身体由表姐带着姨妈去就行，可姨妈非让表哥也跟着。她说，去医院她就害怕，孩子们必须都在身边，她心里才有底儿。一项一项检查完，姨妈不看结果，她早就有令:年龄大了，承受力小了，她的身体状况，希望子女报喜不报忧。

姨夫去世后，表哥想让姨妈搬去自己家里住，楼房冬季比平房住着舒服暖和。姨妈说，人老了和年轻人生活习惯不同，不想和子女掺和。表哥一听，把家中积蓄取出，全款买了一套小户型二手房，和表哥家隔着两栋楼。姨妈很满意，开开心心搬去住了。

我妈揶揄姨妈就知道享受。这话还没凉透呢，姨妈村里就通知要旧村改造，姨妈住的那套小居室价值翻倍了。

姨妈听说后，又坐不住了，说，母亲给儿子带来了财运，需庆祝一下，让表哥带着她去海南逛逛，路费她出，等表哥有了钱再还。前几年表姐带着姨妈去过一次海南了，咋还要去？姨妈说，正因为去过才知道那里风景好，养人呢。

表哥二话没说，就带姨妈启程了。表哥说，姨妈这次体检好几项都不达标，老年病也越来越多。表姐感慨道，上次给姨妈染发，发现姨妈头发全白了，趁姨妈身体尚可，应该多陪姨妈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多数人眼里，父母仿佛突然间变老了。其实，父母变老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头发不是一天白的，背也不是一天驼的，只不过是子女忽略了这个过程。“我变老了你得懂。”姨妈这点儿很聪明，她让子女参与了她变老的过程，哪个部位有恙，让子女做到心中有数，该食疗食疗，该买药买药，心情疗法也要安排上。其实，她对子女的这种要求，潜移默化中培养了孩子的“孝道”。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