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花木兰”养成记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2-05-19 08:00

耿婷

二子的大名很好听,单字一个婷,谐音“停”。当年生了姐姐后,妈妈怀她时,一家人都觉着这次是个儿子。终于揭晓答案的时候,随着“哇”的一声啼哭,护士报喜,“生了个大胖闺女!” 凌晨时分的病房,妈妈期盼着从部队八百里加急往回赶的爸爸。晚上,妈妈见到爸爸,忍不住委屈地说:“生了一个女儿……”后来,二子便有了“婷”的大名,意思是“生俩了,停住”。

两岁时,爸爸就把二子带到了部队。二子在部队很快乐,白天战士们训练,二子跟着在旁边踢正步,老兵们都说二子“正步踢得真标准”。二子常去随军家属的家里蹭饭,今天排长家的饺子,明天连长家的包子,一到饭点就看见二子拿着饭盒到处跑。二子从小就是男孩发型、男孩着装、男孩性格,和一大群随军的孩子在田地里抓青蛙,在营区里登梯子、爬房顶,拿战士们扫地的大扫帚捕蜻蜓,抓麻雀……其实没人把二子当女孩,二子也喜欢这样。

二子和姐姐不仅长得不像,性格也迥异。二子喜欢给姐姐表演唱歌、踢正步,可是姐姐对这些嗤之以鼻。姐姐内向,杀手锏是静静地流泪,爸爸也从来没有打过姐姐。姐姐考得好,家里人说老大就是不一样;二子考得好,会说她鬼精灵,估计这次是蒙的。姐姐评上了中队委,爸爸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庆祝;二子评上了大队委,妈妈说,“不要骄傲!”

慢慢地,聪明的二子渐渐感到,她在这个家的意义是要给爸妈长脸、要保护好姐姐。爸爸说,“姐姐被欺负,要是有人能为她出头就好了。”二子就处处保护姐姐,连给姐姐起外号的男生也不怵。妈妈干活时说,“我买的西瓜谁能帮我扛上楼?”二子听了,扛起一麻袋西瓜,憋着劲儿爬上五层,那时她15 岁。街坊四邻都说,“耿家的二子真厉害!”

命运有时真的是捉弄人。姐姐 18岁时,爸爸想送她去部队,二子羡慕极了。参军报道那天,全家人都去了,武装部的大院里挤满了人,姐姐紧紧抓住妈妈的手,不敢离开半步。二子兴奋极了,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不一会儿就和父母走散了。爸妈带姐姐登记完,看见一群人围成一个圈鼓掌,姐姐说,“好像是妹妹的声音。”挤进人群,爸妈看见二子在给一个带兵干部踢正步,一边踢还一边喊口令,旁观的人阵阵叫好。带兵干部问二子,“你还会什么啊?”二子说,“我啥都会。”说完就跳起了舞,带兵干部被逗得哈哈大笑,“来,你把名字写下来。”二子大大方方写下名字,说,“我姐姐今天来报名参军,您能不能给我也找个部队,到哪里都行!”几天后,家里等到一纸入伍通知,没想到竟然是二子的名字。爸妈以为搞错了,打电话问,结果对方说“武装部点名要那个会踢正步的”。

临行前,二子把行李中的新衣服拿出来给姐姐说“我不习惯穿新衣服”,又从妈妈给的 600 元钱里拿出 300 元给爸爸,“爸,少喝点酒,别老惹妈妈生气,这点钱你留着”。

火车站,送行家属都哭哭啼啼,二子这节车厢里,妈妈哭成了泪人,爸爸也偷偷抹眼泪,只有二子端端正正坐着说,“妈,你快带着爸下去吧,一会儿人家带兵干部看见了影响不好。”二子虽然难过,但她觉得终于能为爸妈长脸了,这时候不能哭。

汽笛长鸣,列车驶出站台,二子觉得军装上衣兜里硬硬的,原来刚才妈妈在她兜里悄悄塞了 500 元。二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在脸上奔流。

我,就是那个二子。16 岁第一次离开家乡,冲向属于自己的未来。现在,戎马一生的爸爸老了,我仍然“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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