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八佰》自8月14日开启超前点映以来,不仅在票房上创下复工之后的新高,还获得了超高的人气和口碑。不少提前看过点映的观众都被战士们守家卫国的壮举所感动,悲壮、震撼的背景音乐更是让观众沉浸在故事中不能自拔,随着片尾曲《苏州河》低回深情的吟唱响起,压抑许久的情绪慢慢释放了出来——这种效果正是于飞想要的。
近日,电影《八佰》的音乐监制于飞在接受北青-北京头条记者独家专访时表示,“好的电影音乐是不易察觉的,看电影的时候我希望观众能被牢牢地锁在故事里,在看完影片后在片尾曲中找到希望。”
虽然是个妥妥的85后,但于飞在电影圈可谓“老江湖”。今年是她入行的第十年,谈到《八佰》,于飞眼里闪着光:“这部作品已经做到了我的极致。无论是从工业化的角度,还是历史的角度,我都希望这个片子能够得到更多人的关注。”
“导演管虎给了我很大的创作空间”
看完《八佰》,很难想像其中激荡人心的音乐竟然与眼前这位瘦弱的姑娘有关。连管虎都对于飞感慨说“没想到一个女孩能‘贴’出这么硬的音乐”。
于飞自己却觉得这和性别无关,理解导演的意图才能让她做的更好:“我之前操作过有战争元素的电影,但对于《八佰》这样的纯战争戏还是第一次做。对于我来讲,只要能理解导演的意图,能够感受到拍摄画面所传达的信息,那么音乐就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虽然圈外人对于飞的名字并不熟悉,但在电影圈和音乐圈,提起这个姑娘,很多人都竖起大拇指。在《八佰》之前,于飞已经在《滚蛋吧,肿瘤君》《鬼吹灯之九层妖塔》《动物世界》《银河补习班》等众多热门影片中担任过音乐总监和音乐监制,还参与过《小时代4》《何以笙箫默》《让子弹飞》《赵氏孤儿》等许多高票房影片的音乐制作。
众多影片傍身,于飞从不缺机会,这次也是《八佰》剧组主动邀请她加入的。“我一般习惯在剧本创作的过程中就介入,这样一路下来都是按照自己设计的音乐来,而当时管虎导演邀请我的时候影片基本都拍完了,所以我其实并没有很快做决定。”
直到2018年3月于飞第一次在管虎工作室看了《八佰》,虽然当时看的是5小时的导演顺剪版,几乎没有任何后期的修剪,但她已经潸然泪下,“这是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中国人的影片,这样的片子我一定要接下来。”
合作的过程中,导演管虎给了于飞很大的创作空间:“导演是一个特别纯粹的人,他进入到创作状态以后跟小孩似的,我们的沟通非常简单,他给你讲创作,给你讲他的想法,但是他更期待听到你的想法。其实我也没想到导演真的就是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大展拳脚,所以我挺感谢他的。这回我把所有的想法基本都实现了,当然实现的过程还是有遗憾的,但是至少在目前的范围内,我觉得是做到了极致。”
“《八佰》的音乐是一个做减法的过程”
音乐监制这个职位在好莱坞很常见,而在国内并不多见,更多的是作曲本身兼着音乐监制。于飞透露,从某种程度上说,电影音乐监制更像是音乐导演,负责设计、制作出整部影片所需要的音乐,包括根据故事情节设计音乐,组织调度制作预算、资源,寻找作曲家、演奏家,监督录音、混音以及母带后期制作等工作,也就是说整部电影的音乐呈现都和电影监制有关。
《八佰》的体量比较大,工作量和压力自然也超乎寻常。于飞透露自己在选择作曲,以及做的每一个设计都要非常谨慎,这期间有很多需要选择和敲定的事情。
通常情况下,作曲会先写主题音乐,这个主题音乐是关于主角的,但《八佰》是个群戏,对于于飞来说,主题音乐的敲定就变得没那么容易:“导演并不想突出任何一个人,但他又想突出每一个鲜活的个体,给每个人都写一段主题音乐不现实。”在数次论证下,于飞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不如就所有的战士统一做一个音乐主题,是旋律性比较强的、正向的;敌方统一做一个音乐主题,是音效化的。而这一切在导演那里都很顺利的通过了。
为了能让音乐更加贴近《八佰》的时代背景和故事情景,于飞做了大量的功课。她把上千首中国作品发给作曲听,让他们找感觉。对每个人物出场的背景音乐都做了深入细致的研究:“打麻将的上海太太可能听的是当时上海的那些所谓的流行歌曲。赌场老板穿着西装,他听的大概是洋唱片,所以我们选了一个1937年之前版本的国外的爵士乐。在选京剧唱段的时候,我们也是有专门的戏曲指导老师来写剧本的。”
另一个让于飞觉得比较难的事是音乐的使用。战争戏中音乐容易“贴”得很满,于飞说自己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刚入行的时候我觉得音乐越满越好,现在我觉得好的电影音乐是让人不易察觉的,如果观众注意到了音乐的起落,说明他所有的注意力已经被音乐吸引过去了。实际上,观众应该注意的是故事的发展,所以音乐在该收的时候要收,该放的时候要放,这就是做减法的过程,而这个减法其实是很难做的。”
“希望这部影片能被更多的人关注”
《八佰》片尾曲《苏州河》8月11日全球发行,引发了网友们的广泛关注。这首歌曲改编自爱尔兰民间小调《伦敦德里小调》。而“伦敦德里小调”的旋律在影片中曾借由士兵以口琴演奏方式呈现于观众面前。
于飞透露,这个片段来自拍摄时军事顾问的建议:88师是装备德式武器、接受德国军事训练的精锐德械师,他们平时训练演唱的军歌大量改编、仿写自欧洲民谣。1932年一二八事变时88军就在上海,之后陆续驻扎在无锡苏州地区。这些地区文教发达,传教士众多,用几段外国小调来体现88师官兵的“特殊”身份是合理及恰当的。
巧合的是,之前那首使用了伦敦德里小调的著名歌曲《Danny Boy》,讲述的父亲对即将从军的儿子的不舍和慈爱。旋律中的优美、悠扬和一丝淡淡哀愁比较能够隔空激发人们心中面对战争苦难而涌起的悲悯感。
也正因为影片拍摄时使用了伦敦德里小调的旋律,在《八佰》的结尾,于飞希望形成首尾的呼应,再次使用这个旋律。歌曲依然用口琴引入,采用了男女对唱的方式,像南北岸之间的对话,像生死两界之间的呼唤,更像是在炼狱战场上对和平的渴望与祈求。这个想法得到了导演的支持。
这首歌邀请了华语歌坛天后那英与享誉世界的男高音歌唱家安德烈·波切利一同演唱,这也是二人首度合作。
于飞透露:“无论是工业化的角度,还是历史的角度,我都希望这个片子能够得到更多人的关注,所以决定邀请波切利先生,他是一位古典跨界流行歌唱家,在全世界拥有很高的知名度。他虽然看不见,但他做了很多公益事业,很有感召力。而与他相匹配的女声应该是有力量感和故事感的,我们也很快锁定了那英姐。”
于飞透露,两位艺术家都非常敬业和专业。为了最好的完成这首男女对唱作品的录制,波切利凭借一遍又一遍反复聆听事前录制的小样,藉以熟练的背诵这首经过重新填写的完整歌词。在录制歌曲尾声与那英合唱的一句中文唱词“无憾与你相遥,幸而留下微笑”时,于飞告知波切利“微笑”就是smile的意思后,每每唱到那里,他的嘴角就会不由自主地往上扬,真情流露,令人动容。
于飞透露,波切利是在意大利的一艘船上录制的歌曲,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可以感受到周围的氛围,带着美好的情绪可以让他放松,进而再录出更好的音乐。而那英原本已经录制好了,听了波切利录好的内容后,自己又回到录音室配合波切利的感觉重新录制了一遍。
“在某些题材上,中国电影音乐比国外做的更地道”
从北京电影学院音乐录音与影视音乐创作专业毕业后,于飞进入了中影集团声画中心,负责音乐编辑工作,三年的中影工作经历,让于飞积累了众多一线导演合作的经验和资源,于飞坦言那段时光对自己日后从事音乐监制有很大的帮助,“那时候连对白都需要我去负责,有时候觉得很枯燥,但这些积累对日后却非常有用,很感激那段经历。”
之后于飞辞职,申请了加拿大麦吉尔大学音乐录音与监制专业攻读硕士,成为该系成立35年来第一个中国留学生。到了那里,她意识到了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两年的时间里,每天只睡不到4个小时,通过高强度的训练,培养自己耳朵对声音比例平衡的敏感度,训练自己对音乐的感觉。最终连续获得第137届美国洛杉矶、第138届波兰华沙国际音频协会(下文简称AES)录音大赛金奖,是该赛事连续两届获得金奖的首位亚洲人。
如今从事电影音乐监制的工作,强度和压力都非常大。于飞透露,最大的压力其实都是自己给的,这次《八佰》最大的压力不是工作,而是亢奋:“每天做完音乐都是凌晨了,《八佰》和其他的音乐不一样,它就是那种能让人亢奋的音乐,感觉自己要去拯救世界了,做完以后根本睡不着。”
谈及怎么应对这些压力时,于飞笑说:“熬过了国外的两年艰难的研究生生活,现在所有的难事都能挺过去,因为你知道这是你最喜欢的事情。最不济每次还会想起,其实有比你更难的人就是导演。”
在中外都有过工作经历,于飞对中外电影音乐有着自己的看法,她认为,“差距还是有的,但差距很大程度在缩小”:“现在我们也有很多很好的作曲,有很多是留学回来的,也有很多是在这个行业里面做了很多年,积累了很丰富经验的。我觉得差距是越来越小的,甚至说在某些题材上,例如一些本土的故事或者传统题材,我们的作曲甚至比国外的作曲要做得更好,也做得更地道。”
图片提供/于飞、剧组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田婉婷
编辑/乔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