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卖小哥一个月就能赚一套房！”当这消息在互联网上传播的时候，正在跑单的李永义苦涩的笑了。最近半个月来，收入比平时多了至少5倍的他心里并不踏实，看着外卖群里那些默不作声的被隔离的同行们，他总觉得自己的收入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没偷没抢，但总感觉不太对劲。”

有外地的外卖同行给被封控在家已经半个月的陈建江发信息，说要到上海来“淘金”。“别来，添乱”，能劝的他都给劝了回去。

静态管控下的骑手 有人居家有人被征调

时间进入到4月，上海的防疫形势突然紧张起来。4月1日开始，陈建江接到通知，因为附近有病例，其住所要封闭管理。他住的是外卖公司提供的打工宿舍，他和另一个在工厂做工的室友被封控在一起。

此前几天，上海的某些社区就开始临时封控。陈建江送外卖时已经能够感受到疫情形势的严峻，他全天带着口罩，避免被传染，仍坚持送外卖。

陈建江并没想到整体封控来得这么快。上海全域静态管理没几天，陈建江和室友就没有了口粮。无奈之下，他翻出了几包烟，在网上换了两包挂面，跟室友一起凑合了几顿。后来，陈建江通过自己在上海送外卖三年多认识的关系，找到了稳定的物资供应源，解决了两人的温饱问题。

与19岁就来到上海打拼的陈建江不同，李永义来到上海才一个多月，他本来也是为了“躲避”疫情而来的。

此前，南京出现阳性病例，送外卖的李永义与阳性病例产生了时空交集，他的账号被冻结了。李永义担心南京的疫情扩大，于是在管控结束后，自己做了核酸，拿着阴性报告来了上海。

李永义刚到时，病例只有个位数，他觉得以上海这座2500万人口的城市，个位数病例根本可以忽略不计，但没想到送外卖还没到两周，病例开始激增，每天都达到上千例。

3月底，上海开始实行静态管理。李永义所在的站点征调可以送货的骑手，并为他们配备了集中居住的酒店，要求骑手们每天送货，保证上海市民的生活物资运转。

打了鸡血的小哥 一天送15个小时外卖

这些天来，李永义忙得不可开交。每天早上9点他打开手机，各种订单就扑面而来。大多是送药、送菜、送米面这些基本生活物资的。“每天都不用抢，根本就接不过来。”

李永义在外卖行业也干了两三年，他从来没有送得如此之爽：订单随便挑，先选一个价格较高的，再挑几个顺路的，路上几乎没有车，只要不危险驾驶，又安全又快捷。

不仅如此，每次送单也不用接触顾客，不用等烦人的电梯，不用频繁的扫码。他只需要把东西放在封控小区的门口，给顾客发一个信息，顾客自己下来拿就可以了。

即便这样，李永义还感受到了很多顾客带来的温度。很多人会跟他说谢谢，还有人会提示他注意防护，这还不算，打赏的人也特别多，少的几块钱，多的几十块钱。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是“名利双收”。

李永义每天送订单要到晚上11点，每天晚上，他都要到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去测核酸。配送站点方面要求，可以配送的骑手每人每天测一次核酸，上传核酸阴性证明后才可以开通第二天的账号。

忙的这些天，李永义连饭也顾不上吃，一方面是自己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停不下来的送餐，另一方面也没地方去吃，餐饮店基本都停了，住的酒店里也没办法做饭。只能晚上回去，泡个方面便充饥一下。

每天工作14、5个小时，算上测核酸的时间大约有16个小时在外面，剩下的8个小时基本就是睡觉，等到第二天上午9点，再准时出车送订单。

被封控在家的骑手陈建江躺在床上的时间早就超过了8个小时，但他却睡不着。只能在宿舍里抱着手机打游戏，或者跟同被封控的室友聊聊天。

由于来到上海很多年，陈建江也早把父母接到了上海，这次都被封控无法出门。陈建江几乎每天都会给父母通电话问候一下，好在父母年龄不算大，身体也还硬朗，不用他担心。

无论被封还是送单 提到钱都很苦恼

陈建江现在担心的就是钱。他来到上海打工后，就在老家贷款买了房，希望用上海的高工资来偿还房贷。但如今静态管控了半个月的时间，自己没有了收入，而且这种局面还不知道要到何时，接下来的贷款成了他最大的心病。此外，没有收入后，他也担心自己的社保和下个月的生活费。

想起这些事情，无事可做的陈建江觉得很烦。手机里，这几天也有一些外卖同行找到他，打听上海骑手的现状。很多外地骑手想到上海来，希望能够在特殊时期赚一笔钱。

对于这些外地骑手，陈建江都会好言相劝他们不要来。因为上海目前疫情状况还不明朗，盲目过来找不到地方住，万一再被传染还要治疗和隔离，钱没赚到，对身体也不好。他会跟外地同行说：“别来添乱了。”

但很多人还是要来，陈建江也挡不住，毕竟现在上海的外卖骑手中大部分都被封控在家，订单多得都送不完，是个赚钱的好机会。

上海骑手的聊天群，已经变成了货品渠道沟通群，送货的骑手买不到东西，会在群里求助，有忙不过来的骑手会发一些订单需求上来让同行帮着送。有人聊起网上传说的“上海外卖骑手一个月能赚一套房”，但骑手们普遍认为这只是调侃。订单暴增是真实的，单价和打赏也提高了，但人力有限根本送不过来，而且有时候顾客想要的东西也不一定能买到，帮买帮送的订单，最后未必能成交。

李永义坦言，上海静态管理后的这些天里，他的收入比平时高了至少5倍。“平时一天4、500块钱，现在一天2000多。我就算是送一个月，也才6万块，上哪去买房？”

虽然收入提高了，但李永义心里却并不踏实，他总觉得自己是运气太好，刚从南京过来就赶上静态管理，自己周围还没有病例，才让他有机会出来送单。可是看到很多同行被困在家里，为房租房贷发愁，还有很多顾客为孩子上学、老人看病担忧，他内心里总觉得自己赚的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也成了他心里的一个坎。

这个时候，他往往只能笑着安慰自己，心中默念着“这些订单都是为有需要的人送去的，我是帮助他们解决困难，换取回报。”

“有人说上海外卖小哥盼着封控时间再长一点，我觉得这是胡说八道。谁不希望疫情早点过去啊，大家都恢复到正常的生活，还是每天赚4、500块觉得踏实，现在这样也不知道哪天就会被传染，老这么干下去身体也受不了。”李永义说，如果疫情再继续下去，物资紧张物价上涨，赚得再多也没用，终归自己还是普通老百姓，以后还要在上海过日子。

晚上11点，李永义结束了一天的送单，又来到医院做核酸检测，他发现今天核酸检测的价格从40元降到了28元，兴奋的笑出了声。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子渊
编辑/叶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