缂丝成古装剧“主角”,这项非遗为什么比黄金还贵
中国青年报 2021-11-23 09:05

正在播出的古装剧《当家主母》,汇集了蒋勤勤、张慧雯、杨蓉等著名演员,但这部剧的绝对“主角”,是一项非遗技艺——缂丝。非遗不仅仅是服化道的点缀,而是全剧起承转合的主线。故事的发生地苏州,从宋代以来就是中国缂丝工艺的中心。

缂丝织机

在剧中出现的经典缂丝作品有《喜上眉梢》(传统吉祥纹样,古人以喜鹊作为好运的象征)、《万年如意图》(出水鲶鱼冲上天空,云朵皆成如意头形)等——看得出来,古人也爱谐音梗。

2006年,苏州缂丝织造技术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9年,缂丝又作为中国蚕桑丝织技艺,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丝绸,观众一点儿也不陌生,但什么是缂丝,可能连这个“缂”(音“刻”)怎么念,都需要想一想。而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称的缂丝,为什么那么贵,凭什么搅动起苏州大家族的风云,秘密都藏在缂丝的工艺与历史中。

所谓缂丝,也称“刻丝”,最简单的描述是“通经断纬”。织制时,以本色丝作经,彩色丝作纬,用小梭将各色纬线,依画稿以平纹织造。缂丝最大的特点,是纬丝不像一般织物那样贯穿整个幅面,而只织入需要这一颜色的一段。

宋人庄绰在《鸡肋编》中具体描述了缂丝的织造过程:“定州织刻丝,不用大机。以熟色丝经于木棦上,随所欲作花草禽兽状。以小梭织纬时,先留其处,方以杂色线缀于经纬之上,合以成文,若不相连。承空视之,如雕镂之象,故名刻丝。如妇人一衣,终岁可就,虽作百花,使不相类亦可,盖纬线非通梭所织也。”

翻译成现代汉语,我们就能知道:

织机——不用大机: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织造缂丝的织机却是最简单的水平式平纹织机,而且从古至今都变化不大,此外还需一些辅助工具,比如拨子、梭子、竹箍等;原料——熟色丝:生丝经过煮练脱胶,便成为熟丝;画样——随心所欲:缂丝与刺绣相似,花草禽兽无所不能,可以用小梭子织出任意图案;织纬——织造核心:因为缂丝不通梭,所以遇到不同颜色时就先不织它,即“先留其处”,回过头来再织。

总结一下,为什么名“刻丝”呢?因为纬线遇到不同的花纹和色彩时往回织,经线不相连,所以在纹样的边缘,经线之间出现缝隙,透过光线就像雕刻一般。

商品的价值由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缂丝极费时间,织妇人的一件衣服就需要一年。优势也是显而易见的,缂丝的花纹可以随心所欲,织一百朵花也不会重复。正是因为可以随心所欲,缂丝就有了“临摹”画的能力。在《当家主母》剧中,女主角沈翠喜就以缂丝织出了马远的《水图》、崔白的《仙芝献寿图》。

《当家主母》的故事背景是清代,剧中出现的《百福图》《群仙祝寿图》《百鸟朝凤图》等都有文物原型。而缂丝作为一门工艺,在中国最晚在唐代就已经出现。新疆吐鲁番、甘肃敦煌、青海都兰等地,都曾出土过唐代缂丝;日本奈良的东大寺正仓院中也藏有传世的唐代缂丝。

缂丝工艺如此繁复,只用来做衣服和日用品,未免过于奢侈,而且大材小用。到了追求精神生活的宋代,绘画和书法迎来了黄金时代,而缂丝,是可以“临摹”书画的——两门艺术一拍即合。在北宋都城汴梁和南宋的临安、苏松地区,缂丝工艺与文化艺术融合,发展为纯粹的艺术。

宋代,表现自然景物的山水、花鸟画,逐步取代了宗教、人物画,成为当时人们最喜爱的题材,被皇位耽误了的艺术家宋徽宗,就是个中高手。缂丝艺人们尝试着把这些绘画作品用缂丝工艺再现。故宫博物院所藏的以宋徽宗花鸟画为蓝本织造的《缂丝赵佶花鸟方轴》,就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作。

南宋时期,经济和文化中心完全转移到江南,江南汇集了大批文人、画家和工艺美术家。缂丝不缺技术,亦不缺艺术,以书画为蓝本的观赏性缂丝攀上了最高峰。《咸淳临安志》提到临安(即今杭州)的物产,“刻丝有花素二种”,可见杭州缂丝已经成为闻名全国的特产。

元明清,缂丝艺术继续发展,中心依然在苏松地区。隆庆、万历年间,缂丝生产极其繁荣,明万历皇帝的定陵,就出土了8种、29件缂丝实物。明代“吴门画派”的中心也在苏州,沈周、文徵明、唐寅和仇英等人的绘画,就成为缂丝艺人的蓝本。

康雍乾时期,政治稳定,经济繁荣,工艺美术也欣欣向荣。在哪儿都爱刷存在感的乾隆,自然不会放过缂丝。据统计,清代观赏性缂丝数量大增,尤其是乾隆时期,皇帝本人的书画作品或为前人题字的作品,就占相当比例。比如,清宫藏缂丝书法95件,其中乾隆书或临的作品就有68件;花卉38件,其中乾隆作品或为前人题字的作品就有12件。

事实上,缂丝的产生与汉代以来从西方输入的缂毛技术有着直接关联。这个工艺从遥远的埃及和两河流域,穿过大山大河来到中国,与丝绸邂逅,诞生了这门新的艺术。而它所走过的这条路,也就是后来我们所说的丝绸之路。

在缂丝身上,我们看到了文化的交融与创新,也看到了历史的源远流长。今天,我们能在博物馆看到古老的缂丝文物,也能在影视剧、商店中看到非遗传承人们创作的新的缂丝作品。缂丝是幸运的,它依然生活在当下;我们更幸运,我们能触摸历史与未来。

文/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蒋肖斌

编辑/弓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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