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
专栏|过节谈谈“唱”与“歌”
金兆钧乐历人生
2024-02-29

希腊裔美国作曲家、音乐家雅尼。1997年5月30日,耗资400万美元的雅尼紫禁城音乐会在太庙广场举行。

◎金兆钧(乐评人)

春节已过,关于各种晚会的讨论自然是热热闹闹,关于很多歌手的表现也仍然是议论焦点,让我想起当年一些往事。

1997年5月,雅尼来了,要在太庙举办音乐会。5月30日,耗资400万美元的雅尼紫禁城音乐会在太庙广场举行。

看后,我写了一篇《雅尼并非神话》——

雅尼在中国被炒作成了一个神话……但雅尼并非神话,他的出现只不过再一次告诉我们什么叫现代化的包装,告诉我们强大的现代音乐制作体系能够做些什么……在他的音乐中提供了一些非常重要的元素,才使得关于他的神话成为可能。

如果从社会音乐文化的全局上看,雅尼类型的音乐恰恰是我们可以学习的。因为我们同样拥有大量没有被开掘再现的民族民间音乐素材,我们也有了一批在创作技术上和制作技术上足以胜任的音乐人才,我们的听众也期待听到新的声音。

雅尼的另一个启示是现代流行音乐的制作概念已经像电脑的发展一样日新月异。新的并不总是好的,但新的不断地出现是市场本能的需求;新的层出不穷也不意味着原有的形式失去了生命力,但如果没有新概念和新形式,原有的概念和形式反而失去了活力。

在刚刚收官的《声生不息·家年华》中,我接受节目组采访谈论孙楠和周深时表达了我的观点:最好的歌手是“自监歌手”——这是1980~1990年代我从词曲作家和录音师那里听到的说法,指的是有自我监棚能力的歌手。

我尝在前文中提到的刘欢在录制《你是这样的人》时就是这么做的。韩红在这次参演中也是这么做的。歌手天赋固然重要,能够最大限度表达作品所需要的情感和技巧更是好歌手的必要条件。孙楠和周深就是具备这样能力的歌手。

而这些想法同样来自早年我对雅尼演出盛况的评价:

“炫技”——炫耀技巧这个题目也与雅尼有关,我想看过他演出或者看过他的雅典卫城影碟的朋友都会对雅尼乐队中那个女小提琴手卡伦有强烈的印象。

说炫技可能会招致严厉的批评,诸如“艺术最重要的是情感、思想深度,怎么能强调技术的重要性”“最好的音乐就是最朴实的音乐”等等。

但其实,按康德的话说,那些超乎我们一般人能力而又对我们不构成威胁的事物就会引起“崇高”感,而“崇高”恰恰是美学中最重要的一个概念。技术当然不是艺术,炫技也不是艺术的全部目的,但没有技术支持的艺术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正像我们不能否认卡拉OK热爱者的演唱权利,但我们也不能认为卡拉OK是艺术的归宿一样。我们一些人总爱强调所谓的“朴实”与“本真”,摆出一副“以无招对有招”的架式。

其实《笑傲江湖》中风清扬说得很清楚——这无招不是真的无招,真无招人家一剑就结果你了。艺术中的“朴实”与“本真”也当如此理解,并不是一个“无招”了得。

《红楼梦》里众人吃螃蟹,宝玉写了一首诗,黛玉笑道:“这样的诗,一时要一百首也有。”这句恰恰可以用以指涉眼下歌曲创作的困境——它是一门需要词曲唱编加音乐制作全方位合作的综合艺术,当年老音乐家苏夏教授就在一篇文章中批评1980年代歌曲创作中独创性不强的现象:“歌曲虽然篇幅不大,但写起来并不容易——歌词不能太雅但又不能没有诗意;旋律必须有根源,但在有限的音域和旋法上又极容易雷同;演唱上必须有相当的艺术水准,但又很可能‘千人一声’。”

所以,大可不必为如今互联网条件下每天据说有上万首新歌上传而好歌寥寥而伤心。当年大跃进“人人会写诗,人人会画画,人人会唱歌”的年代同样有数以万计的歌曲产生,至今能被记得的恐怕只有这首了——“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

2024.2.25

供图/雨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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