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
专栏|​玉兰花开忆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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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04

◎陈玉明(媒体人)

今天是我大姐的忌日。

我大姐陈玉兰(1946—2000),小名风儿,比我大17岁,中间隔着三个姐姐。

人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我确有体认。大姐人很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手。大姐人也漂亮,当年村里剧团排评戏,在《野火春风斗古城》里她的角色是银环。有当年剧团的老人跟我说,你大姐扮演的秦香莲,带着悲腔,声情并茂的。

对大姐我最早的记忆是有一年,大概我五岁还没上学,家里大人在当街推碾子,我跟着裹乱结果碾伤了两根手指。简单包扎后,大姐背着我,走八里地到安子矿,从井下坐煤斗车到长沟峪矿上去找父亲。伏在大姐后背,从后头的小道匆匆而行,树木不断掠过眼帘,是我脑海中永恒的记忆。两根手指上的伤痕,也常常勾起我对大姐的深情回忆。我跟大姐这张合影,就是那回去医治手指时在房山拍下的。大姐去世后,我洗印放大一直摆放在书房。

接下来就是大姐出嫁。底庙杨庆河老头来到我家,昏暗的灯光下,抽着旱烟袋,给村里王然家来提亲。杨庆河当过村评剧团团长,王然也在评剧团。姐夫王丙强比我大姐大一岁,当时在广西贵县当海军。

从广西结婚回来,大姐在北京给我买了把手枪做礼物——打火石的,一搂扳机就嘎嘎响,枪口喷出一串火星子。我极喜欢,小伙伴们也很羡慕。

大姐夫在部队,大姐独自在村里住,我还去跟她就过伴儿。部队探亲,大姐有了第一个孩子。放学回家,我经常半路就留在了大姐家,小外甥女没少尿在我腿上。

几年后,大姐夫转业回乡,先是安排在班各庄,1984年又调回南窖当乡长。大姐夫爱吃黄豆炖鸡块,每次大姐做了,总是把我也叫下去,大姐夫吃鸡头鸡爪鸡脖子,把鸡肉留给我。

1978年我到天津去念书,是大姐夫送我到天津,穿的是他的一件海军蓝上衣。到1981年毕业时,从天津搭车到班各庄,大姐夫又骑车带我去等客车。从学校带回来的一箱子死沉死沉的书,是南窖二姐夫帮我从村口扛回家。我在天津读书三年,接父亲班的三姐挣35元工资,按月寄给我20元。

我有四个姐姐一个妹,全家人的心,大姐夫两口子都操着。四姐订婚是在大姐家办的事,宴请了村里本家的十位长辈。我父母新立坟地,大姐夫也帮着选地方出主意。坟头的青石碑,也是后来大姐夫在给他父亲立碑时一并给立下的,下款刻着“儿陈玉明立”。

我是家中独子,又是几代单传。1989年结婚前,大姐悄悄给了我一张手抄的民间流传的生男生女周期表。我儿起名叫陈心,即是称心如意的意思。

因为姐夫工作关系,大姐家后来搬到了房山,又迁至良乡。那些年,大年初二去大姐家,是我们小家庭过年的惯例。对唯一的小侄子,大姐也是疼爱有加。起初我婚后无房租房住,大姐还一直惦记着我的住房问题。

1999年共和国五十周年的前一天,我终于住进属于自己的新居,结束了十年四迁的颠沛生活。那年10月中旬,大姐夫一家数口开车到我顺义的新家来看我们。中午,在小区“川妮”大家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吃火锅。下午要回去了,大姐坐在家里客厅不想走,想再多待会儿;大姐夫说,下回再来嘛……

可大姐她再也没有下回了!2000年1月17日晚上,我突然接到外甥打来的电话,说“舅舅,我妈住院了”……我带着爱人当晚驱车赶往良乡,路上心已暗自凉了半截……

那天早起,大姐说感觉心里有点难受,大姐夫便说那今天我就不上班了,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万没想到的是,此一去大姐竟再也没能回家,在医院逝于心肌梗塞。

赶至良乡,极度悲伤中的大姐夫跟我说,上回从你们那儿回来,她好几个晚上高兴得睡不着觉,不断地夸“栓子真有出息”……

冒着犯错误的风险,大姐夫把大姐运回了老家。出殡前一晩,大姐夫独自到棺前,寒夜之中恸哭了一场……

我顺义新居的花园外,有一棵玉兰树,是大姐去世那年的春天栽下的,今已两丈来高亭亭如盖矣。每到春天,洁白的玉兰花一开,我就会想到我亲爱的大姐陈玉兰;我就知道又该回老家给先人们上坟了。

我有个愿望——在大姐的坟地也栽棵玉兰树,但一直未果。直到2010年,清明节前回乡上坟,我在坨里的集市上买了两棵一米多高的小玉兰树,和亲人们一起栽在了大姐的坟头旁,还大老远提了桶水给浇上。只可惜山地贫瘠,两棵小树都没能活下来。但大姐这株玉兰花,会永远开放在我心里……

2024.1.17

供图/陈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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