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是中国冰雪雕塑艺术的发源地，早在300多年前，当地的渔民就开始利用天然冰块雕刻成简单的器具和玩具。1963年，哈尔滨兆麟公园举办了第一届冰灯游园会，标志着现代冰雕艺术的开端。如今，冰雪雕塑不仅是冬季哈尔滨亮眼的风景线，也成了黑龙江省省级非遗项目。冰雕师这一职业也逐渐受到欢迎，甚至木工、瓦工师傅也成了冰雪造梦师。
北京青年报记者了解到，哈尔滨多所学校开设了冰雪雕塑专业或相关课程。哈尔滨华德学院早在2005年就成立了“华德雪艺”团队，致力于冰雪艺术的推广和教育；哈尔滨师范大学在2009年成立全国首个冰雪雕塑专业；哈尔滨广厦学院2024年12月则举办了首届全国冰雕训练营，吸引了来自多所学校的众多学员。
哈师大美术学院教师张鑫表示，冰雪雕塑产业目前仍缺人，一个可独立完成作品的冰雕师，每天工资上千元，高的能达到3500元。
从雪艺社团到冰雪雕塑课程 哈尔滨华德学院将冰雪热爱埋在孩子心间
庞宇是哈尔滨华德学院公共艺术教研室的主任，大学学的是雕塑专业。他生在东北长在东北，深受当地的冰雪文化熏陶。2008年大学毕业后，他便将雕塑专业与冰雪结合，到民办本科院校华德学院教冰雪雕塑相关课程。庞宇告诉北青报记者，当时研究冰雪雕塑的人并不多，2008年，他带学生参加冰雕比赛，每所大学带队老师只有一两人，“但现在参加比赛，有些学校光带队老师就有七八人。”
在庞宇来到华德学院前，2005年该校就成立了华德雪艺社团。该社团一直致力于在中小学校宣传冰雪艺术，让更多孩子了解冰雪艺术。“希望能将冰雪热爱的种子埋在孩子们心中。”庞宇说。
从社团到冰雪雕塑课程，华德学院的冰雪雕塑教育越来越规范。庞宇介绍，冰雪雕塑是个跨学科的领域，涵盖了雕塑、设计、制作效果图等多项专业技能。华德学院根据学生的不同专业背景，鼓励他们发挥各自的特长。“我们学校有很多来自南方的学生，包括广西、云南、贵州、四川等地的，他们都对冰雪雕塑非常感兴趣。我今年开设的冰雪雕塑课程就有三四百名学生参加，除了设计系和雕塑系的学生外，许多理工科学生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冰雪雕刻艺术分为冰雕和雪雕。冰雕要像雕刻玉一样，越薄越透明越好；而雪雕则更像石雕，需要利用光影来展现其魅力。”庞宇一句话道出了冰雪雕塑的魅力所在。
哈尔滨师范大学设立全国首个冰雪雕塑专业 毕业生成立十几个冰雕创作公司
被冰雪雕塑的魅力吸引的，不止华德学院的师生，哈尔滨多所学校也开设了相关课程和培训营。比如，哈尔滨第二职业中学自1995年成立了冰雪雕塑社团，每年都会举办冰雪雕塑展示活动。每年12月，学校的操场上都能看到社团成员们忙碌的身影。哈尔滨师范大学在2009年成立全国首个冰雪雕塑专业。而哈尔滨广厦学院在2024年12月则举办了首届全国冰雕训练营，吸引了来自昆明传媒学院、武汉工程科技学院、重庆城市科技学院、上海立达学院等学校的众多学员。
张鑫是黑龙江美协冰雪雕塑艺委会副主任兼秘书长，也是哈尔滨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的老师。2009年，哈师大美术学院刚开设冰雪雕塑专业时，张鑫还在该校读研究生一年级，当时他便以外聘老师的身份在本校教第一届冰雕专业的学生。自2015年起，他正式留校任教。
张鑫告诉北青报记者，哈师大首届冰雕专业只有3名学生，第二届有七八名学生，之后学生人数逐年增加。“哈师大是大类招生，雕塑类招生之后分为三个专业，架上雕塑、冰雪雕塑和陶艺，大二开始分专业。最近一次分专业，有15名学生选择了冰雪雕塑专业。”
张鑫教授的是“冰雪雕塑设计制作”课程，每年12月开课。他介绍，上这门课之前，学生其实已学过木雕、泥塑、画设计稿等课程，有一定的雕刻基础。“上课时，等同学们准备好工具，制作好泥稿，便开始在室外创作冰雪雕塑，周期大约三周。一般到了大三，学生的作品能达到较为成熟的状态，到了大四会做得越来越精细。作为老师，我会通过创新性、完整度、构图饱满新颖等维度对他们的作品进行评价。”
冰雪雕塑专业的学生毕业后就业前景如何？张鑫告诉北青报记者，通常班里做得最好的几个人会组成一个团队或公司，专门从事冰雪雕塑创作。“我们这个专业的毕业生成立了十几个规模不同的公司，大的能年入上千万，小的也能年入几万到二十几万。还有一些毕业生从事室内冰雪，比如给室内冰雪馆制作大型景观雕塑。”
哈师大与冰雪大世界合作开展冰雪艺术研学营 手把手教游客创作冰雕
最近，张鑫正在负责哈师大与哈尔滨冰雪大世界的校企合作项目——组织开展冰雪艺术研学营。他说，冰雪雕塑非常适合小朋友和游客尝试，冰和雪不会很坚硬，也不像玉器太贵重。
陈飞越和张旭是张鑫的学生，目前他们正在冰雪艺术研学营手把手教游客进行冰雪雕刻，让更多人体验到冰雕的快乐。
据了解，每天上午11点到晚上9点，游客可以在冰雪艺术研学营通过陈飞越、张旭等专业人士的指导创作冰雕作品，体验价是268元。一般会照着一个立体小挂件或者小木雕制作。游客还可以选择花198元体验冰版画，用酒精和墨水形成颜料，涂在冰面上，然后用宣纸进行拓印，形成一张方便带走的纸质冰版画。
“一般游客从认识工具到制作完成，需要一小时左右，每天只能接待十多名游客。”陈飞越告诉北青报记者，参加的游客中，孩子比较多。“最近冰雪大世界出现一些彩色冰块，这些都是从植物里提取的环保无污染的色素染成的，一些南方的孩子对此很感兴趣。我还教一个南方孩子做了玉桂狗冰雕，花了两个多小时，孩子也不感觉冷，作品完成后也没带走，而是留在这里，但能感觉出来孩子很不舍。”
在教游客制作雕塑的过程中，陈飞越和张旭常常收到游客的感谢。张旭说，这让他很有成就感。陈飞越也表示，得到游客的好评，她很开心，“也能激励我做得更好。”
陈飞越是哈师大的大四学生，她说，自己跟冰雪雕塑专业结缘于一场“冰雪奇缘”的讲座。“看到PPT上的雕塑作品觉得很漂亮很吸引人，便选择了这个方向。在之后学习的过程中，用刀把冰戳成小冰沙，我也会觉得很解压。”
2024年1月初，陈飞越参加了学院组织的活动，来到了松花江边，为南方来的游客表演冰雕创作。她用冰雪雕刻的超大“钻戒”火爆出圈，今年在冰雪大世界，还有游客问她能不能帮忙做一个大“钻戒”。
冰雪雕塑专业师生：冰雪雕塑是“瞬间的艺术”
一个冰雕作品在哈尔滨能够保存三个月左右，张鑫认为，冰雪雕塑是“瞬间的艺术”。“我们不会觉得三个月冰雕被换掉太可惜，因为我们还要不停地实践，不停地创作，我们会在这个过程中不停地变换我们的创意思维，然后融入到我们的作品里。”
从研究生毕业后，张鑫便开始全身心带领学生参加比赛，而他的学生也拿到过全国及国际性的奖项。“指导学生做作品，帮学生修一修，把作品完美呈现出来的时候，我会非常有成就感。”
作为张鑫的学生，张旭正在哈师大雕塑系冰雪雕塑方向读研一，本科时，他也选了冰雪雕塑方向。他告诉北青报记者，选专业时，他也有一点迷茫。“后来感觉冰雪雕塑属于非遗项目，学这个专业也可以推广非遗文化，觉得很有意思便选了。”
学习冰雪雕塑专业后，张旭也体验到了这种创作艺术的便利之处。“倒点水就可以粘接，而木雕、石雕不能粘接。在相同体积的情况下，创作木雕、石雕可能需要一两个月，但冰雪雕塑三五天就可以完成。”
张旭回忆，有一次他去参加冰雪雕塑的比赛，准备了一周左右，他先画稿子、在网上买了制作工具，又做了一个小泥塑。冬季，东北的天早早就黑了，比赛时，他在赛场上挂起了露营灯，挑灯创作。“比赛用的冰块一般长2米、宽1.5米、厚度80厘米，对于初学者来说，这么大冰块的创作还是比较困难的。当时担心自己做不完，午饭后一做就做到了晚上10点多，之后才吃晚饭。”
后来，张旭还陆续参加过一些冰雪雕塑比赛。“比赛时有时会有很多游客路过，很多南方游客会围观，觉得冰雕很有意思。他们表达出喜欢，我也很满足。”比赛时在户外场地气温很低，但张旭表示，手动起来之后，身体是热的。“创作冰雕要用防水材质的衣服和手套，否则冰化了之后整个身体会湿透。”
张旭表示，自己毕业之后还会继续从事冰雪雕塑行业，他说：“我做了这么多年冰雕，不会把它抛弃。”
业内人士：冰雪雕塑产业仍缺人 冰雕师日工资在1000到3500元左右
近年来东北冰雪经济火热，冰雕师职业走红，不少网友也对这一季节性职业的收入表示好奇。张鑫说，一个能独立完成作品的冰雕师，在冰雪季每天工资在1000到1500元之间，做得比较成熟的可达到1800到2000元之间，还有一些作品特别高端、精致的甚至可以统筹整个队伍，每天收入在3500元左右，有些冰雕师可能按照项目计算薪资。
冰雪雕塑如今是黑龙江省省级非遗项目，在东北也属于独特产业。张鑫认为，这是其他区域都无法比拟的，同时冰雪还是一种纯净无污染、环保可再生的资源，在未来，冰雪经济会有一个良好的发展前景。与此同时，他表示，目前冰雪雕塑整个产业链都非常缺人，“可以说缺口达到了三分之一，人才培养跟不上市场需求。”张鑫告诉北青报记者，有时他去参加雕塑项目，会遇到很多“非学院派”的冰雕师傅，“大概会80%左右，这些冰雕师傅在忙完这段时间之后，又会继续做木工、瓦工。”
在冰雪季，冰雪雕塑的创作周期大约只有60天。作为冰雕师，张鑫每天都要连轴转地工作。“到了冰雪季，我们基本上每天都会熬夜，都是12点睡，5点左右起，我已经这样连续工作两三个月了。冰雕创作需要很专注，有时手脚被冻得没知觉，但因为过于投入察觉不到，回到室内后觉得痒了才发现冻伤了。”为了保暖，冰雕师们在创作冰雕时会穿特制的鞋子，能在零下五六十摄氏度防寒，还会戴上手套。
张鑫不仅在学校培养冰雪雕塑人才，还组织一些冰雪比赛项目和冰雕设计。2023年是兔年，他组织雕刻了吉祥物兔圆圆，2024年是龙年，他雕刻了铜坐龙。他说，自己曾在网上多次刷到过自己的冰雕作品，也有朋友看到了会转发给自己，“看到自己的作品被大家喜欢、夸奖，我很自豪。其实我创作的时候也不知道外人会怎么评价，能得到大家的认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实习生 刘梦婷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戴幼卿
编辑/朱葳
校对/李建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