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那时的烧烤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4-12-11 14:00

◎谢海涛(媒体人)

从前,刚出来跑江湖的时候,常听人家说,穿在上海,吃在广州。

我就去了上海。有那么几年,我西装革履,穿得道貌岸然,俨然是个出入庙堂的人物,却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后来,我脱下西装,带着一颗吃货的胃,去了广州,一头扎进那个美食的江湖里。

我真是开了眼。南方以南的羊城啊,大酒店鹤立鸡群,各霸一方,小食档如星火燎原,杂花生树。前者是吃喝世界的诸侯,往来无贫贱,谈笑有官贾;后者是吃喝世界的平民,以家常饮食,招待似水流年。

我于是在广州胡吃海喝,有着无数的吃喝记忆。弱水三千,我取一瓢饮。在那些美食里,我独爱街头的烧烤,那些像野花一样到处乱开、像萤火虫一样到处乱飞的、没有名分的烧烤。我把它们看作是吃喝世界里的流民。

在一个个夜里,我肚子饿了,就去寻找烧烤。夜色朦胧,我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穿越马路,像周星驰电影《食神》里厌食者去寻找撒尿牛丸一样。那时,烧烤的摊子在广州似乎随处可见,或侧身车水马龙的大路两边,吃喝的人淌成一条河;或躲在小区旁边的角落里,星星点点的炭火,三两张薄木板的桌子,七八个塑料凳子,地狭天阔,来的都是客。

烧烤的木炭明明暗暗,鸡翅膀在架子上来回翻着身子,烤茄子、烤玉米的香味晃晃悠悠。在飘浮着的蓝烟里,一张一张的脸,也如烟一样地飘着,日子一下子变得悠远起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圆,一时觉得人生都在浮浮沉沉。

烧烤的摊子前,停着自行车,也停着大奔。便宜,解馋,肉香引得佛跳墙,烧烤摊散发出懒散随意的魅力。吃喝的人说,爽啊,让咖啡馆里装模作样的优雅见鬼去吧,让办公室里的唧唧歪歪一边去吧,烧烤摊子前面人人平等。

无数的人在烧烤的摊子前,卸下伪装,敞开心扉,一吐块垒,诉说工作中的不如意,放松紧张的神经,留下一桌骨头与午夜喧嚣,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去。那烧烤的摊子,是很多人的精神减压地。

有一段时间,上完夜班之后我常和叶胖子去吃烧烤。榕树下,无数的树根垂下来,烧烤的香味升起来。我通常烤一只鸡腿,炒一盒河粉,再叫上一瓶杨协成豆奶,慢慢地吃喝,和叶胖子胡乱说些什么,和烧烤的摊主聊聊家乡,让夜班时发烫的头脑慢慢冷下来,让高度紧张的身心慢慢放松下来。

我记得,那时鸡腿两块钱,炒粉三块钱,杨协成一块五,好像是这样。夜深了,吃得满嘴流油时,我时常忘记了悲与忧,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肚子,想起老电影里的台词“喝鸡汤,睡大觉”,便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人。

吃烧烤的夏夜,天气闷热。附近银行存放ATM机的房子里,昼夜开着空调。多浪费电啊。我心疼得很,每每就把吃喝的桌子搬进那房子里,享受着凉风,吃吃喝喝。偶尔有取款的人进来,看看我,一脸惊讶。我若无其事,继续吃喝。吃喝完,把卫生打扫好,像个模范市民那样。

有一段时间,我时常去某某大学东门一带吃烧烤。夜色朦胧,浓烟滚滚,人声鼎沸,尽管只是在马路边,但一两百米内一张张桌子坐满食客,N多人吃得煞是高兴。

后来,我带着对烧烤的美好记忆离开了南方。再去广州时,朋友请吃饭,我说找个大排档吧,意思是找个烧烤摊,随意一点。朋友说,好。吃饭时,我才发现,吃饭的地方是在一栋大楼里,只是名字叫做“大排档”。

吃饭回来,我在马路上走了很久,一家烧烤摊子也没看到,它们像旧日时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才意识到,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些烧烤的摊主去哪里了?那些年,江湖风风雨雨,你们还好吗?

2024.12.5

供图/雨驿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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