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8日下午，“衰老使她的生活渐渐演变成一场无声的战斗——《白露春分》新书分享会”，在北京SKP-S RENDEZ-VOUS成功举办。评论家岳雯，作家沈书枝，媒体人、随机波动主播傅适野，作家、《白露春分》作者辽京，围绕《白露春分》展开交流，与线下与线上读者分享本书创作背后的故事，深入探讨女性、家庭和亲密关系，亲情、自我和个人成长等话题。本次活动由抖音番茄小说特别支持，线上参与人数超35万人次。

辽京，小说作者，出版小说集《新婚之夜》《有人跳舞》，长篇小说《晚婚》。《白露春分》是辽京最新的长篇小说，讲述了一个家庭故事，或者说一个家庭最终会走向何处的故事。京郊退休工人秀梅一手带大孙女佳圆和佳月，祖孙三人关系亲密。佳圆大学毕业后与男友一道留学，中途辍学回国，身心受创；佳月则按部就班地读书、工作，在个人生活与照护老人的夹缝之中难得喘息。在照护老人的问题上，家中矛盾重重，佳圆和佳月的父辈历经波折，中年困顿，无力也无心照顾年迈的秀梅。随着秀梅衰老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三代人组成的大家庭渐行渐远……经历了家庭关系与亲密关系中的一系列变故，佳圆和佳月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开始互相懂得，她们各自面对生活难题，也在这个过程中获得新生。

细碎真实的叙事

“作为一个文学创作者，怎么对待那些真实的经验，怎么处理它，这是一个终身的课题。”对于辽京而言，《白露春分》是她处理埋藏在心底深处真实体验的一次尝试。作为一个典型的隔代教养长大的孩子，辽京成长于一个大家庭中，在这种家庭环境里，她能够看到更多人际之间的复杂关系，亲戚、邻居间的流言、八卦，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小世界。因此，《白露春分》“虽然写的是一个家庭的故事，其实写的也是一群人的故事”。

在沈书枝看来，《白露春分》可以被看作一部地域小说。书中描绘的大杂院式的生活环境、邻里关系、生活习惯、语言风格等，对于自幼成长于南方的沈书枝而言，是极为新鲜的。同时，小说里家庭生活中的灰暗面令沈书枝感到伤痛，而辽京直面真实生活的勇气又令她感慨。“她不是只把这个地方作为故事发生的背景或者一个小小的底色，她就是实实在在地往里面挖掘，把生活里的血肉挖出来洗干净，把故事里面人的恨、爱，还有大人那一代的怯懦、推诿，以及他们对自己生活的掩饰和逃避真切地写了出来。”

岳雯认为，《白露春分》的优秀之处在于其主题设置的复杂性：“长篇小说一定是若干主题的叠加，这样的长篇才会具有力量感和复杂性。辽京在这部小说中设置了各种各样的矛盾关系，关于家庭、衰老、两性关系等，每一种矛盾关系都对应着一种生活性的症候。”在这些主题中，“家庭”是最重要的一个，“辽京从家庭关系切入我们的时代，切入我们生活。它准确地击中我们，仿佛我们遇到的各种问题、各样困惑，都在这部小说里得到显现”。

傅适野对此深有同感：“《白露春分》写的是母题式、模板式的家庭，但它又不是一个公式，你看的时候总会代入其中一个视角。这本书勾起我很多和家庭有关的记忆。很多事情是我很多年没有再想到过的，但是在阅读的过程中我又想到了它们。”傅适野认为，《白露春分》的巧妙之处在于其“悬案般”的氛围，“辽京没有把那些家庭生活中的高光或矛盾当作高潮和重要情节去写，而是把它们打碎了埋在叙述里面，这是非常需要技巧的。这种氛围的营造对写作者来说或许是更大的挑战”。

触目惊心的“衰老”真相

岳雯认为，“衰老”是《白露春分》表达的重要主题之一。“这部小说讲的就是一个家庭在衰老的力量下，曾经维系它的各种各样的力量都崩溃了。就像一个蜘蛛网一样，蛛丝开始慢慢断裂，家庭开始崩溃，大家开始散去。它不是大团圆，而是一个离散的状态。”另一方面，辽京用温柔的笔触写出了让人触目惊心的关于“衰老”的真相。“衰老是什么样的？首先身体变得僵硬，起床都变得很困难，仿佛有钉子打在各个关节上；接着会走不了路，只能非常缓慢地移动，然后这个人缓慢地退出我们的生活。一个人渐渐老去，其实就是在慢慢退出。”

“每次回老家，都觉得他们离衰老更近了一些。”傅适野常年在外工作，每次回老家看望老人，她都会觉得逐渐老去的姥姥在一点点变小，一点点将自己封闭在一个越来越小的空间。“我需要照顾她，但是她已经不在我的世界里了。《白露春分》很真实地体现了这种我们面对老人时的状态。”

沈书枝感叹，《白露春分》让她不由得开始思考和面对家人即将到来的衰老。“这是一种人类普遍的情感，当人面对衰老的时候，我们所做的、能做的好像那么少。在小说里面，奶奶身体还强壮的时候，她就像一棵大树一样荫庇着那个院子，为两个孙女撑起一片天地。而当她老了，子女要么不在身边，要么自顾不暇。对于她的衰老，所有人都似乎无能为力。”如同波伏娃的传记中表达的，在老了以后，她慢慢从世界中心退出。“世界是不属于老年人的，当你老了，就要退缩到世界的后面，这就是衰老带来的自然的哀痛”。

刻画丰满的人物，审视复杂的人性

《白露春分》中的主人公秀梅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一方面，她坚强能干，一手将子女抚养成人，为后代撑起一片天；另一方面，她也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长，在年轻时强势地干涉子女的生活与感情，致使家庭不睦。在辽京看来，秀梅“不是一个等待人拯救的、孱弱的老太太。虽然她在最后的人生阶段因衰老而病弱无助，但是在她还年轻的时候，她也受到传统观念的控制和束缚，她也曾经对其他人造成伤害”。对秀梅复杂性的刻画也体现了辽京对小说人物塑造的理解一一用细节将人物形象补充丰满。

岳雯则从书中的姐妹关系、两性关系的角度探讨《白露春分》人性复杂的书写。关于姐妹关系，她认为：“姐妹之间既相亲相爱，又隐含着某种嫉妒；既希望对方过得好，但又不希望过的太好，至少不要比自己好太多。那种微妙感受在书中描写得淋漓尽致。那种说不出口但又在内心千回百转的情感关系，其实一直吸引着我们看下去。”关于两性关系，她认为：“两性关系是什么？当你缺乏爱的时候，你可能寻求一种情感的支持，你以为你吃下的是蜜糖，但是有可能包装成蜜糖模样的砒霜。这样的书写其实是非常有意味的。”

对此，沈书枝表示认同，她也十分欣赏《白露春分》中对人物心理的细致描写和对人性的审视和剖析，尤其是对佳月佳圆两姐妹关系的书写：“从佳月的角度看，佳圆优秀、倔强，不服输，也从不让自己吃亏；但是从佳圆的角度，她看到的是自己的残缺与无助，自己受到的伤害和陷入的可怕的封闭，以及像活在梦里面一样的非生非死的状态。”书中人物对真实生活的逃避，则是小说的核心矛盾所在。“秀梅的所有儿女，他们对待生活都是不诚实、不真诚的。他们维持着表面的体面，从来不愿意触碰表层下溃败的真实生活。”

“辽京的文字好像一个棱镜，在每一行、每一页都折射出很多人的很多面。”傅适野认为，这种“不诚实、不真诚”的问题会不同程度地出现在现实中的每个家庭：“人们积攒了一年的不甘、不情愿，对彼此的相互埋怨，都会在春节聚在一起时化在馅儿里包进饺子。新一年开始，一切还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生活也就这样过下去了，但并不代表之前的怨气消失了。”

活动最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韩敬群与大家分享了他阅读《白露春分》的感受。“这场活动的主题是‘衰老使她的生活渐渐变成一场无声的战斗’，而这种没有硝烟的战斗，在任何一个家庭都会存在，就如同毕淑敏老师在《伤亡于家庭》里写的那样，我们往往在家庭里受到更大的伤害。然而，在对这场战斗冷静的甚至尖锐的描写下，辽京依然在传达善意，传达人和人之间的爱意，传达生活的诗意，一如这本书的名字《白露春分》。就像战争总会结束，家庭最后依然是我们最安全的港湾。”

（撰文：肖媛龄）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