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心态和理念的调整，要更多地精耕细作；另一方面，要做好阿尔法，不论是根植中国还是出海，都要建立战术（playbook）。”近日，贝恩资本私募股权投资合伙人陈中崛在位于恒隆广场47层的上海办公室接受第一财经记者专访时如此表示。

当日，阵雨突袭午后的上海。落地玻璃窗外的城市繁华，也在阴雨绵绵的雾气映衬下逐渐朦胧了起来。

“我们需要谨慎。”他表示。

难返黄金十年

上周，两名美国参议员提出了一项两党法案，要求私募股权基金每年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披露在中国和其他相关国家投资的资产，并要求SEC根据这些信息公开一份报告。

提案发起人、民主党参议员鲍勃·凯西（Bob Casey）的一份办公室声明称，2018年至2022年间，美国私人投资公司已向中国注入超过800亿美元，其中一些是通过养老金计划。

标准普尔全球市场情报（S&P Global Market Intelligence）的数据显示，今年第三季度美国私募股权和风险投资在华投资从去年同期的14.7亿美元降至8.695亿美元，降幅达40.9%。当季宣布的交易数量，由去年同期的64笔降至31笔。

“伴随互联网企业兴起，中国的私募股权投资经历了黄金十年。”陈中崛回忆称，成长解决了很多问题，也掩盖了很多管理上的问题。

以控股型投资为主的贝恩投资偏向于投资更为成熟的企业。因此在一定程度上，错过了中国私募股权行业的黄金十年。

“5年前，我们最头疼的是虽然企业增长快，但估值太高。现在增长放缓了，项目的选择度更多了，往往担心的是企业的竞争壁垒是否足够高。”陈中崛解释称，“如果没有核心技术或品牌的壁垒，很难避免价格内卷。”

今年以来美元基金独立潮开启。红杉资本、蓝驰创投和纪源资本等先后宣布分拆区域业务，以专注在中国的本地化投资。

陈中崛认为，全球化2.0将成为未来10至20年的投资主题，供应链的多元化则是其主要特征。在此背景下，新能源和新基建、先进制造、新消费和全球化有望成为中国市场投资的四大主题。“其中，核心机会还是全球化。”

面向全球化2.0的投资主题

“从美元基金投资的角度，我们捕捉的投资机会，一定是要有能力实现全球化的中国企业。”陈中崛补充道，“我们不是去为企业重新打造核心竞争力，而是为其核心竞争力添砖加瓦。”

在陈中崛看来，今年中国新能源汽车出口的崛起，恰是中国企业多年全球化能力储备的一次成果释放。

今年一季度，我国汽车出口超越日本，成为全球最大汽车出口国。其中，新能源汽车贡献量巨大。

中汽协数据显示，今年1~10月，我国汽车出口约为392.2万辆，同比增长59.7%。其中，新能源汽车出口量持续走高，增速高于大盘。今年1~10月，我国新能源汽车出口99.5万辆，同比增长99.1%。今年，我国汽车出口量预计可达450万辆，有望成为全球最大汽车出口国。

让微笑延展

陈中崛表示，随着出口加工贸易的繁荣，中国企业逐渐完成资本的积累和技术的升级后，产业结构向更高级的工业制成品转型已成为必然。“打造自主品牌出海，向微笑曲线的两端延展，已经成为了行业普遍意识到的出路。”

1992年，宏基电脑董事长施振荣在《再造宏基：开创、成长与挑战》一书中提出了著名的“微笑曲线”竞争战略。在这一理论下，受益于比较优势的专业化分工，发达国家在国际贸易中前端研发和最终的营销环节，并获取超额利润。而发展中国家依靠劳动力优势，通过规模经济和不断完善的基础设施，以较低的成本完成产品的生产制造。这一分工带来的利润差异，被形象地称为“微笑曲线”。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初步测算，2022年我国研发经费投入达30870亿元，首次突破3万亿元大关，比上年增长10.4%，自“十三五”以来已连续7年保持两位数增长。按不变价计算，研发经费增长8.0%，高于“十四五”规划“全社会研发经费投入年均增长7%以上”的目标。

“中国企业书写全球化的关键词是技术、能力和模式的输出。”陈中崛表示。

从走出去，到走进去

陈中崛认为，从管理层格局提升、搭建全球化平台运营，到对地缘政治变化的敏捷判断和灵活应对，都是中企出海需要修炼的必修课。

2019年，贝恩资本于网宿科技手中买下秦淮数据，将其与名下的Bridge Data Centres进行合并，由后者的创始人Michael Foust出任秦淮数据非执行董事长，以便更好地嫁接全球资源。

陈中崛解释称，中国的企业家往往在产能效率上优势明显，海外的高管则对海外市场更为敏感，这其中的碰撞结合，肯定会产生效率上的折损，但整体利大于弊。

伴随欧美客户对本地采购需求的增加，加之拜登政府的《通胀削减法案》和欧盟对新能源汽车企业的反补贴调查，事实上中国企业对外投资的新趋势正在形成。

据商务部、外汇局统计，2023年1-9月，我国全行业对外直接投资7994.8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3.3%。商务部数据显示，同期我国吸收外资9199.7亿元人民币。

“当前中国对外投资不断扩大，这既是中国改革开放成果的体现，也是中国企业深度参与经济全球化的一个侧影。”陈中崛表示，“今时今日的出海之路会呈现更为复杂和多元化的趋势。但总体而言，出海仍然是行业寻求第二增长曲线的必由之路。”

“'走出去'不易，'走进去'更难，如何落地生根融入本地社群，最终还是靠人，打造全球化的跨国公司将是中国企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主线。”陈中崛补充道，“交学费是必然的。”（葛唯尔）

编辑/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