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五四

儿子给我订了电影票，邀我看电影，这本应该是快乐的事儿。我不由想起我的看电影历史，也应该快乐，但不知为什么，快乐里面总是感觉有“苦恼人的笑”的成分。

小时候看电影，要不就是买不起票，要不就是买不上票。好电影来了，买票也是非常困难。我所在城市不大，几十万人，但电影院也就两三家。我那时特羡慕在电影院工作的人，连把门的都羡慕，觉得那是很牛掰的。如果你是把门的亲戚，连票都不用买。当然，电影院里最牛掰的就是放电影的，估计院长也要让他三分。那时，还是买不起票的日子多。因为常常买不起票而不看电影。但许多时候，想看电影的欲望又那么强烈。这就要走“自古华山一条路”，想办法攒钱。家长给的一毛两毛零花钱，和一毛几分的买文具钱等等，都要被我苛扣。好在当时电影票价还不高，还有学生票，看一场电影几分钱，有时候学校还经常包场。

后来，随着家庭生活的负担加重，省钱看电影还是感到艰难。那时许多单位还有自己的电影放映队，时不时就放露天电影。这就盼着哪里露天放电影，一听到哪里放电影，这一天都兴奋得不行，就盼着天啊你快黑。天还没有黑，孩子们就背着小板凳去占地儿了。夏天天黑得晚，太阳还火辣辣的，就坐在那里等。有的孩子把小板凳放那里就走了，让板凳先占地方，到快放电影了才来，我却不敢，也因为兴奋无比就那么等。因为爱看电影，每天上学间隙就打听哪儿放露天电影。

下乡当知青，参加工作到煤矿，放露天电影的时候就多了。那时每个县甚至每个公社都有电影放映队，专门为农村放电影，往往都是一个放映员赶一辆马车，一个一个村轮流跑。煤矿也一样，电影放映队各单位都有，尽管矿上有职工俱乐部。在农村时，年轻点的村民和我们知青在村里看了后，就几乎跟着放映队一个个村跑，有时候最远跑十几公里，来回也二三十公里，就为了看那一场电影。到别的村看电影没有板凳，两个小时左右就站着看完，然后再黑灯瞎火往回走。这样看电影，知青点很多时候都是倾巢出动，少的时候，至少也五六个人一起去，一路说说笑笑，面对空旷田野尽情高歌，歌声笑声喊声响彻山谷。回来有时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头顶遥远的星空在眨巴着眼睛看我们，有时月明星稀。好在那时每人都有一个家用电器手电筒照路。男知青还是腿快，一会儿就把女知青甩到了后面，女知青就急。有时候也是故意的，把女知青拉出一大截路，后面唔哩哇啦喊成了一片，男知青也根本不管这些，还是加快脚步走他们的。估计走远了，拉开了距离，男知青就找一小树林，或者山沟里藏下，看女知青来了，装狼嚎，要不就发出怪声音，然后突然又出现在她们面前，吓得她们也顾不上考虑许多，胆小的直往男知青怀里钻，胆大的一顿嗔怪黑拳。这样场景就如真实在拍电影，似乎比刚才看电影演的更逼真。你别说，这一来二去，还真的有因此而搞上对像了，有缘有份。只是可惜我没有这个缘分和福气，这和我的性格息息相关，笨人永远都笨，不懂风情万种。

既然儿子买了电影票，我就按时去看。现在电影院与过去大不一样，都设置在了大商场里面，还分若干放映室。更让我一头雾水的是，里里外外电影院里好像故意而为，灯光布局柔情似水，梦里雾里难看道路，我恨不得手还握有那个“家用电器”手电筒。电影院里座位，由高到低，感觉山上山下，假如一脚踏空，如跌入万丈深渊感觉。再看儿子和许许多多年轻人，却如入无人之境，来来往往轻松自如。

儿子小时候看电影我领儿子，我老了看电影儿子领我。人生之轮回真是奇妙。坐进柔软座位，儿子还立刻递给我一瓶饮料，他一个纸袋里还有一大堆零食。我想，现在这年轻人真会活。我年轻时候，我爸是不是也这么想？电影开始，音响咔哩咔嚓先响，电影才开始。电影里，音乐说话，仿佛都是从天而降，你不想听都不行。我还算是非常适应动物，没一会儿我就睡着了，那叫一个香。电影一完我就醒了，与电影的配合天衣无缝，真奇怪。

后来，我儿子老拿这个事笑我，没有他认为的好电影，也不再动员我去电影院。都是看电影，他的看电影与我小时候的看电影差距太大，不能比。坐在软椅上吃着美食，大画面，还有美妙的音响。我不知道再过若干年后，还有没有电影或者电影让别的什么替代了。或者人们还要怎么看电影？这些只有我儿子和他儿子的儿子知道了。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