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

台风也具体而微地影响到了我。

我买了联程的火车票，是A站到B站，在B站换乘到C站，在B站，我有半小时的换乘时间。

我提前半小时到了A站，一看大屏，那列我原本要乘坐的火车，晚点26分钟——我万万没可能在4分钟之内转乘成功的。

非常着急，冲到检票口问工作人员，幸好有几列也到B站的火车，应该在一小时前出发的，也晚点了，火车站让我们上了，只是没有座位。

我问工作人员：我赶得上下一班吧？

工作人员答我：不好说。可能还要限速。

我心里很着急，到了B站的时候，慌慌张张就沿着换乘的标志走。

与我情况类似的乘客也不止一位。我们一堆人没头苍蝇一样往前跑。看到前面有一个电梯，而且写着“非出站”，毫不犹豫就进去了——不是出站，那自然就是换乘的呀。

最后进来电梯的，是一对母女，母亲可能与我年纪相仿，女儿像个大学生模样。两个人大包小包的。

电梯升上一层，停下，开门——门外就是出站口。这是怎么回事儿。那母亲就让女儿去看看。女儿出去想问工作人员，直接被人家吼了：回去回去，不是出站的。

女儿就回电梯里，对母亲说：“不是的，我们坐错了。”母亲很急：“我们不是出站，是换乘。”

她坚持让女儿再去问——确实女儿没问清楚。

电梯里其他人便说：“错了错了，再回到下面。”

这母亲不干，一直说：“肯定是这个呀。”

一时间僵持不下。电梯不能关门，不能上下。她让女儿去问，女儿突然毛了，大声说：“谁想出去谁出去。”

这母亲像被吓了一跳，愣住。

电梯里其他人也说：“要出去就出去，不出去就关门了。”到最后，还是关上门，电梯回到原处。

我糊里糊涂跟着人群出了电梯。继续往前走，才看到电梯侧面写着：换乘向前。

继续向前，上了一部扶梯——这一次柳暗花明，看到进站口了。

我放下了心——又提起了不相干的心：刚刚那对母女，现在是不是在吵架呢？

她们显然与我一样，都没有过换乘经验，很笨拙很迟疑。女儿没什么社会经验，她并不知道如何问问题，人家一骂就回来了。她没想到，要清清楚楚问人家：换乘怎么换。

这母亲当然也知道女儿的无能，所以她没法信服女儿说的“错了”。她无法把决定权交给女儿。但是呢，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对。

就是这样的吧：

开始时，父母知道什么是对，孩子不知道。

渐渐地，孩子多知道一些，父母多发现一些自己的不知道。

还有一些时候，孩子不知道，而父母也不知道。

还有一些时间，孩子知道，但父母不信任孩子。

孩子会委屈：为什么你们总不相信我？你们老了，过时了。

总有一天，总有一个瞬间，儿女会吼父母。

就像父母都会吼儿女一样。

或迟或早。

而每个父母都必须接受。

我知道，我终将对我的孩子说：孩子，原谅妈妈的蠢，妈妈不懂。对不起。

而我的孩子终将对我说：妈妈，原谅我的没有耐心，我太急了。对不起。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