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读|史蒂芬·平克:我为什么写这本《理性》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3-06-06 17:00

理性应该是引领我们思考和行动的重要原则。如果你不赞同这一说法,你的反对理由是理性的吗?尽管今天可以用来推理的信息极为丰富,但假新闻、江湖郎中伎俩、阴谋论和“后真相”仍无处不在。

我们该如何弄清哪些是真知灼见,哪些是歪理邪说这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呢?在21世纪的今天,人类的健康、民主以及地球的宜居性都面临着致命的威胁。尽管这些问题令人望而生畏,但解决方案还是存在的,而且我们拥有足够的智慧来找到它。然而,今天我们面临的最严峻挑战是:当找到解决方案时,我们该如何说服人们接受它?

成千上万的评论都在哀叹我们缺乏理性,“人是非理性的”这种观点已经成了老生常谈。在社会科学领域和媒体中,人类往往被描绘成古时的穴居人,随时准备对“草丛中的狮子”〇1做出基于偏差、盲点、谬误和错觉的反应。在维基百科上,关于认知偏差的词条就多达200个。

但是,作为一名认知科学家,我不能接受“人类大脑中装满了错觉”这种偏激的观点。无论是我们的狩猎采集者祖先,还是现代人,都不同于有点神经质的兔子,我们是用大脑解决问题的人。尽管有时会犯傻,但该如何解释人类又是如此睿智呢?我们发现了自然规律,改变了环境,延长了自身寿命并丰富了自己的生活。同样重要的是,我们能够清晰地表达理性规则,而我们又常常对这些理性规则瞧不上眼。

毫无疑问,只有考虑到人类进化的环境与现在所处环境之间的不匹配,我们才能理解人性。我很早就主张这一观点。但我们的心智所适应的世界不仅仅包括更新世的大草原,还包括任何非学术、非技术的环境——人类的大多数经验所涉及的环境,在这些环境中,我们没有统计公式、数据集等现代理性工具可以使用。

实际上,当我们面临的问题更加接近现实生活,并尝试以自然的方式与世界打交道时,人们的行为表现就不会那么糟糕。不过,这无法帮助我们彻底摆脱困境。今天,我们已经拥有完善的理性工具,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群体,只要能够理解和应用好这些工具,就会得到良好的效果。

《理性》这本书源于我在哈佛大学讲授的一门课,这门课的目标是探索理性的本质,揭开理性为何如此稀缺的奥秘。关于损害人类理性的那些人性弱点,我与许多其他心理学家一样,喜欢教授学生一些令人震惊的、诺贝尔奖级别的科学发现,我认为这些发现是科学所贡献的最深刻的知识。和许多人一样,我相信,确定人们时常难以达到的理性基准应该是教育和科普的目标。

就像人们应该掌握历史、科学和文字的基础知识一样,人们也应该掌握可靠推理的智力工具。这些工具包括逻辑学、批判性思维、概率论、相关关系和因果关系、在不确定条件下调整信念并做出决策的最佳方式,以及独自或与他人一起做出理性选择的标准。这些工具对于避免个人生活和公共政策中的愚蠢行为必不可少,能帮助我们准确评估有风险的选择、评估可疑的主张、弄明白令人困惑的悖论,以及彻悟生活的坎坷与悲伤。但据我所知,还没有哪本书能把这些问题全部解释清楚。

我写作本书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尽管我知道认知心理学课程很吸引人,但当我告诉别人我在讲授“理性”这门课程时,人们经常问我一些认知心理学课程无法帮我回答的问题:为什么人们会相信希拉里·克林顿在一家比萨店经营一个儿童性交易团伙?飞机尾迹真的是政府秘密计划撒播来改变人类心智的药品吗?在我的课程中,“赌徒谬误”(gambler’sfallacy)和“基础比率忽视”(base-rateneglect)等知识点对解答这类问题毫无帮助。破解人类非理性的谜题,正成为当今最急迫的任务。这些谜题把我带到了新的领域,比如,谣言的性质、民间智慧和阴谋论的区别、个人理性与社会理性之间的对比、现实思维和神话思维这两种思维模式的差别等。

尽管为理性本身进行理性论证似乎难以令人信服,但这是一项极为紧迫的任务。有些人的想法恰恰相反,他们引用论证来说明理性被高估了,比如:逻辑型人格特质的人就意味着无趣和压抑;分析性思考必须服从于社会正义;与刚性的逻辑和论证相比,善意和可信的直觉更有可能让我们获得幸福。许多人的行为表现得就好像理性已经过时了一样,他们辩论的目的就是让对手失去面子,而不是通过集体推理来获得最能站得住脚的信念。在一个理性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受威胁又更必不可少的时代,《理性》首先是对理性的肯定。

本书的核心思想是,任何一个人仅仅通过独自思考都无法变得足够理性,更无法创造任何站得住脚的东西,因为理性产生于一个由理性人构成的共同体,其中的理性人能发现彼此的谬误。

文/史蒂芬·平克

编辑/韩世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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