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非雪（日本）

11月日本一共有两个法定假日：3日的“文化日”和23日的“勤劳感谢日”。一年当中16个传统节假日里，这两个是排在最后的国民假日，于1946年新宪法颁布两年之后开始正式施行。此前，11月3日是为明治天皇庆生的“天长节”，新宪法实施后，每年这一天在皇居举行文化勋章授章仪式。“勤劳感谢日”则源自宫中的“新尝祭”——这一天，天皇亲自祭祀神祇，供奉五谷并尝食新米，感谢神灵的保佑并祈祷国泰民安。传说旧时在“新尝祭”之前不可以口沾新米，可见凡是传统都有几分带有神秘感的讲究。废除“新尝祭”，改名“勤劳感谢日”，由以天皇一人为中心的皇室活动变成人人有份的平民节，可看作二战时GHQ（盟军总司令部）占领期的代表性思维和举措之一。从“勤劳感谢日”的字面意义及时间上来看，又自然让人联想到诞生于美国的感恩节。

现在，“勤劳感谢日”这一天，皇宫照旧举行“新尝祭”奉纳仪式，日本各地大小神社也都有平民参与的祭祀活动。此节日宗旨为尊重勤劳、庆祝生产及人与人之间相互感谢。所以，普通百姓中，据说有人赠送礼物相互致谢。日日勤劳的我自己，每年这一天也会借此执杯慰谢一下，对自己，也对家人。晚饭后，打开投影仪选看电影，或者打毛衣……

连着两天下雨，今天雨停了，才得以去收风雨带下来的叶子。墙外马路上、邻家墙角边、自家前后院，用了大约六个小时的时间，收了两大袋子落叶。有时候，收叶子的手会碰到一株薄荷，美妙的薄荷香散发开来，令人陶醉。这时候，我就会放慢收树叶的速度，不是一团一团地收，而是一枚一枚地捡，希望长久地和这种妙不可言的味道在一起，不愿意从这个仙境般的现实境界中走出来。脸上笑着，心里说给自己家的树收落叶，是世上最幸福最美好的一件事，再没有比这件事做起来更舒坦的事了。陶醉在跟落叶的悠然相处中，乐不思蜀，享受着生命如同树木般的生长状态，不急不慢，春来发新绿，秋来舞残叶。

“小雪”节气过后，冬日气象越来越真实。这场雨过后，黄叶将渐渐失去形色，加入到摆渡秋冬的风波里，然后各自散去、消失，完美告别作为树叶的一生一世。

挂在树上的柿子和晾在屋檐下的柿饼，随处可见。随着风冷叶落，树上的柿子们看上去一天比一天熟艳招摇。主人留在树上的这些果实，是鸟儿世界的乐园粮仓。

这几天我干了一件大事：晒柿饼。阳台遮雨棚下面挂着几十个新鲜丰实的去皮爱媛柿，这些漂亮的涩柿子，跟我家是娃娃亲，因为在它们还没长成柿子的时候就过了彩礼。提前几个月订购，沉甸甸一大箱子，四层，每层用纸隔离着，箱子上标明保持立放。削皮，杀菌，挂吊。楼上楼下来回端，总共耗时3小时。去年朋友给寄来自家晾的柿饼，个儿大，甜，上上乘。只是觉得好，此番自己折腾，才知道整个流程下来，费时费力，不容易。一个柿饼比超市商品多出的附加成分无法计算，心里感激着，每一个经手削、烫、挂的柿子，摸在手看在眼都是宝。挂好了，收拾完了，进厨房倒柿子皮，发现筐里纸下面还剩下一层，不得不又重启工程……折腾到出汗，拍出的照片双颊泛红，“社会主义新农村”庆丰收般的圆满笑脸，可以做成“勤劳感谢日”表情符。

订购涩柿子的网页上，用户评语中有人说年年订这家柿子，盼望收到儿媳柿饼是婆婆的年底一大快事。也有人跟我一样，说去年收到朋友送的自家柿饼特别好吃，也想学做。网上还看到有人说自家有柿子树，晒好后的柿饼大半分给亲友，留一小部分自己享用。柿子，这一初冬季节符号般的作物，与《诗经》“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紧相呼应，充溢着古风诗意。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