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5月22日晚，被称为“爵士之魂”的老人走了，78岁的杰里·斯隆因帕金森症的并发症和路易体痴呆症在盐湖城家中去世。在今日的美国，每天都会有很多老人因为感染了新冠肺炎病毒而离开这个世界，死亡的消息变得平淡无奇。但是杰里·斯隆的去世瞬时登上了美国热搜第一，这是一位怎样的人物呢？
杰里·斯隆是曾经执教NBA爵士队长达23年之久的功勋教头，他也是美国四大体育联盟执教同一球队最长时间的教练，没有之一。如果放在英超联赛中，斯隆就是曼联的弗格森爵士，就是阿森纳的温格教授。
在漫长的执教生涯中，他受困于“篮球之神”乔丹的天赋和“禅师”菲尔·杰克逊的一手好牌，连续两个赛季在总决赛中不敌芝加哥公牛，落下终生无冠的遗憾，可谁又知斯隆正是公牛在升入NBA后所选择的第一位球员。《乔丹法则》作者萨姆·史密斯这样形容斯隆的球员生涯：“迈克尔·乔丹站在公牛前人的基座上成功，而杰里·斯隆就是这个基座的奠基人。”斯隆不仅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打造出了马龙+斯托克顿的铁血组合，又在本世纪初自己的执教生涯后期捏合了德隆·威廉姆斯+布泽尔+基里连科的黄金搭档，同样也是连续两次挡住了火箭和姚明的季后赛晋级之路，让中国球迷对老爷子嫉恨不已同时又钦佩有加。
杰里·斯隆NBA常规赛的执教战绩为1223胜803负，是NBA历史上胜场数第3高的主帅，这些战绩绝大多数都是带领爵士队时取得的。在2009年，斯隆以教练身份入选篮球名人堂；2016年，他荣获被誉为“教练终身成就奖”的查克·戴利奖。斯隆老爷子带领爵士连续17年打进NBA季后赛以及连续18年在NBA常规赛中得胜率超过五成，他也是NBA历史上首位执教同一支球队胜场过千的主教练。从1988执掌教鞭，到2011年离开，斯隆在盐湖城花了23年，铸就了这一切。斯隆就是爵士队的传奇，是“爵士之魂”。
三个数字概括一生
出生和成长于伊利诺伊，发迹于密歇根的芝加哥，终老于犹他州的盐湖城。这是一位78岁篮球老人的一生，用3个数字就可以清晰勾勒出杰里·斯隆球员以及整个教练生涯的轨迹。然而数字背后的显然蕴藏着更多的东西。
伊万斯维尔52号，公牛队4号，爵士队1223号，这是为杰里·斯隆退役的3件球衣号码。第一个是斯隆在大学时代穿过的球衣号码；第二个是他在芝加哥公牛队时的球衣；1223，当然就是老爷子NBA执教生涯取得的胜利场次。在每一个不同时期、不同身份，杰里·斯隆都是成功者，这在职业体育史上都不多见。
“安息吧，教练。”NBA名记扎克·哈珀写道，“安息吧，任何方面他都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传奇。”另一位美职篮名记大卫·阿尔德里奇写道，“我和杰里·斯隆和他的长期助手菲尔·约翰逊坐在酒吧里，学到了很多关于篮球的知识。他们对一个年轻、愚钝的记者有着超乎想象的耐心。如果他的球队输了，杰里从来没有找借口，向这位伟大的教练致敬。”而另一位NBA记者丹·沃伊克说，“斯隆的去世，这是NBA大家庭又一巨大损失。”
1942年，斯隆出生在伊利诺伊州麦克莱恩斯博罗以南15英里的一个乡村，他是家中第10个孩子。不幸的是，父亲在他4岁那年就去世了。父亲的离世不得不让这个大家庭的每个人提前承担生活的重任。凌晨4点半，是斯隆起床的时间，他要在去学校之前干完自己那部分农活，7点半步行3公里多赶到学校，这样才能赶上每天篮球队的晨练。
身穿52号球衣的斯隆只有1米96，但却是伊万斯维尔大学球队中最高的球员，因此他经常在比赛中防守对方中锋，对此他毫不在意：“身材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你的心有多强硬。”1965年，年轻的斯隆率领球队在NCAA二级联赛拿到29胜0负的不败战绩，两夺NCAA二级联盟全美冠军，以至于这所学校的后来人口口相传，是斯隆让全世界知道了这所学校的存在。
1966年，芝加哥公牛进入NBA联盟。彼时在巴尔的摩子弹队（现在的华盛顿奇才）效力的斯隆在NBA打球的第一个赛季表现并不出色，于是球队放他重新参加其他职业球队的试训，结果斯隆成为公牛队NBA历史上第一个被选中的球员。为公牛效力的第一个赛季，斯隆场均抢到9.1个篮板，在芝加哥前六个赛季场均超过8个篮板，可他的身高只不过1米96而已。
公牛生涯场均贡献14.7分7.7篮板2.2抢断，几乎长期是非中锋球员中篮板最多的球员。“我在抢篮板的时候，他总是会抱住我。”勇士传奇里克·巴里这样形容斯隆的防守。当有人凶狠突破试图制造犯规时，别人躲都来不及，斯隆却会主动跳起来去对抗。
被一生之敌“禅师”菲尔·杰克逊称之为“疯子”、“球场蓝领工人”的斯隆，凭借这种强悍的球风，塑造了公牛早期顽强不屈的球队文化。当然，这种文化随后被他带去了爵士。10年的球员职业生涯，四次入选全联盟防守一阵，两次防守二阵，两次全明星。正因如此，在斯隆退役两年后，公牛便退役了他的4号球衣。他是公牛队史选中的第一人，也是公牛队史第一件退役球衣的拥有者。“迈克尔·乔丹站在公牛前人的基座上成功，”《乔丹法则》作者萨姆·史密斯这样形容斯隆的球员生涯，“而杰里·斯隆就是这个基座的奠基人。”
因伤退役之后，先是执教公牛，继而成为了爵士队的球探和助理教练，最后在1988年起开始执教爵士，一直到去世，杰里·斯隆把他的几乎整个教练生涯和后半生留在了犹他州，留在了盐湖城，这才有了前文中所述辉煌的爵士队执教生涯，NBA主帅中的“无冕之王”。
杰里·斯隆结婚很早，他娶了自己的高中恋人为他的第一个妻子，Bobbye·Sloan。他们结婚41年并育有三个孩子，他们相濡以沫，夫妻恩爱堪称楷模，直到Bobbye Sloan因胰腺癌在2004年去世。两年之后，64岁的斯隆才又与Tammy·Jessop在盐湖城结婚。
一个人外表展现得有多强硬，那么他内心深处就有多温柔。杰里·斯隆喜欢收藏老式拖拉机，最多收集到70台。他同样喜欢收藏古董家具和娃娃。你无法想象一个作风如此强硬的人，在得知女儿订婚后，立刻情绪失控崩溃大哭。就像你难以想象在球场上朝队员吼“狠狠干他们”的人，竟然会在新闻发布会上老泪纵横。这就是一个坚强男人具有的矛盾两面性，也是一种真实，因而他得到了大多数同行、弟子乃至球迷们的广泛爱戴。
未能斗过“一生之敌”菲尔·杰克逊 终成最大遗憾
爵士和斯隆从来未能逃过这个宿命：当他们众志成城，坐拥华美阵容的时候，总有一个人能够带领他的球队碾碎爵士和斯隆的梦想，这个人叫菲尔·杰克逊，也就是被球迷们称为“禅师”的那个人，他曾在执教生涯季后赛屡次击败甚至是横扫斯隆和爵士。
双方的恩怨始于半个多世纪之前，从两人仍是球员生涯的时候就开始了，当时笑到最后的是杰里·斯隆。他亲率伊万斯维尔大学队夺得了1965年的NCAA次级联赛冠军，而菲尔·杰克逊所在的北达科他州大学队却无缘决赛。在教练生涯，两人的对决在97、98两年上演到极致，一方是坐拥复出归来的迈克尔·乔丹的芝加哥公牛，一方就是斯隆领军的爵士，拥有队史最强的犹他双煞——卡尔·马龙和约翰·斯托克顿。
两军接连两年在总决赛相遇，过程跌宕起伏，但结果相差无几，连续两年的4比2让杰克逊和乔丹拿到了公牛队史上的第二个三连冠。当时，斯隆目送自己球员时期的主队成为了NBA的霸主，也目送菲尔·杰克逊这位一生的宿敌登上了联盟总冠军的宝座，心中必然泛起无限的感慨。
时光荏苒，2008至2010年连续三年，斯隆在执教生涯后期又迎来了问鼎总冠军的最好时机，德隆·威廉姆斯和布泽尔成为了新的犹他双煞，兼有奥库、基里连科等悍将，他们几乎和当年的犹他双煞一样接近了总冠军的宝座。但一次又一次地，爵士和斯隆仍旧迈不过菲尔·杰克逊这道坎，这次拦路虎成为了“禅师”执教的洛杉矶湖人，成为了乔丹的接班人科比·布莱恩特和西班牙中锋加索尔。
连续三年，无论是西部半决赛还是首轮相遇，越来越悬殊的总比分都昭示了一个结果：被湖人请回家。这已经是爵士队的不可抗力因素。而在与湖人的总共五次季后赛交锋中，作为教练的杰里·斯隆惨被菲尔·杰克逊以5比0横扫，按场次算，那就是7胜20负的惨败。无论是公牛时代，还是在湖人时期，杰克逊都可以傲然地站在斯隆的对立面。更让斯隆扼腕的是，他实在摸不着为什么，每一次当他将爵士打造得近乎完美的时候，上天总是很不公平地将联盟最强者赐给了菲尔·杰克逊。
在公牛时期，终结马龙和斯托克顿冠军梦的是迈克尔·乔丹，第二次将德隆和布泽尔的前进希望碾至粉碎的，则换成了科比·布莱恩特。在从2008-10年两队连续三年季后赛上碰面时，科比都打出了惊人的数据，帮助菲尔·杰克逊将斯隆和他的爵士斩于马下。
于是，从55年前的大学时期的交锋开始，到10年NBA球员生涯的恩怨，再到两人各成为联盟俱乐部主帅中的无数次对决，他们就像一对老冤家一样纠缠着，菲尔·杰克逊已经功成名就，手握10枚总冠军戒指，并在季后赛中5次击败斯隆。而两鬓苍白的斯隆要想抓住执教生涯中的第一枚总冠军戒指却永远这么难，永远迈不过“禅师”这道坎。直到2011年杰里·斯隆老爷子从爵士离开，他终生未能完成自己的心愿，让梦想成为了永恒的遗憾。
师徒反目 改变人生轨迹
2011年的2月11日这天，因为一次师徒反目事件，彻底改变了老帅杰里·斯隆的人生轨迹。当时已年近七旬的斯隆在新闻发布会上哽咽：“我的时间到了，是时候离开了。”时针拨回前一天，爵士在主场以86比91不敌公牛。比赛中，那时还被称为“吃饭睡觉打保罗”的老帅爱将德隆·威廉姆斯，完全没有没有执行斯隆原先布置的战术，导致师徒二人在半场休息时发生激烈争吵。德隆甚至对自己的恩师怒吼：“你想让我现在就走人吗？”威廉姆斯表达着不满，但他不知道，这成为了两人分手和各自离开球队的导火索。
赛后，斯隆找到了爵士老板格雷格·米勒，大家可以从他的话里听到沮丧：“我已经干这行太久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剩下的了，我油尽灯枯了。”虽然斯隆从未承认有过“德隆逼走斯隆”的事情，但这位千胜教头自此放下了23年的爵士教鞭。两周后，德隆也被交易至篮网，那是对他不服管教恣意妄为的处罚。然而这一切对于爵士的传奇教练杰里·斯隆来说，为时已晚。
此后据说德隆·威廉姆斯在多次会面时都试图向斯隆道歉，但固执的老帅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爱徒。7年后，已经处在无球可打境地的德隆，再一次拜访了自己的恩师，向他赔礼道歉。与以往不同的是，斯隆这一次选择了握手言和。只是，离开爵士的威廉姆斯早已没了往日的锋芒，而斯隆也被诊断出了帕金森综合症和阿尔兹海默症。
在2018年的一次采访里，德隆·威廉姆斯公开承认：“他没有忘掉这些事，比如我惹他生气的时候，还有令他不快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想法都告诉我了，这是典型的‘斯隆式’做法，如果你了解他，你就知道他从来不会逃避现实，他会亲口告诉你事实，让你知道他的想法。”
就在5月22日，刚刚知道斯隆离世消息的德隆也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发文悼念这位昔日恩师：“听到斯隆教练去世的消息我很难过……我在犹他爵士做事情没有以圆满的方式结束，但好在我能有机会与他坐下来把事情说完，没有太迟。”如果德隆当初不这么任性的话，说不定现在斯隆还会是爵士队的主帅，这次的冲突也直接导致了爵士队、斯隆和德隆的命运都经历了巨大的转变，爵士队不得不拆散布泽尔+德隆的黄金组合，斯隆也无奈告别了自己热爱的NBA生涯。
“这是一种很艰难的状况，因为你要慢慢远离曾经深爱的事情。”在离开爵士队并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疾病后斯隆有一次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也许就是结局，但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老人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一边将强硬揉进爵士队的骨血，一边又将深情化入这支球队。
年轻人可能不知道斯隆是谁，但很多人都知道卡尔·马龙，那就是杰里·斯隆的代表作，是他成就了NBA历史得分榜第二位的球员。即便取得了如此成就，马龙对斯隆还是言听计从。有一次赛前马龙告诉斯隆自己打算穿黑色的球鞋（为自己的新鞋推广）上场，斯隆咆哮着回应：“敢穿你就给我滚！”结果马龙老老实实的换回白色球鞋。这样的细节故事还有很多。斯隆要求队员严格执行战术，甚至细致到球员必须把衣服扎进裤子里。“如果一名球员训练时没有把球衣扎进裤子，不管训练多激烈，斯隆教练都会叫停训练，要求球员扎进去。”一名爵士球童回忆说，“有一些新秀球员会被吓到，手忙脚乱扎衣服，继而引起哄堂大笑。”
杰里·斯隆或许会忘记许多有关自己的故事，但这些故事却早已镌刻在NBA的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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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刘艾林
编辑/张颖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