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未经许可使用三毛父亲家书，并对原文进行修改、删减，三毛亲属将《见字如面》节目制片方告上法庭 。4月24日下午，该案在北京互联网法院进行网络庭审，法院没有当庭宣判。25日，三毛亲属的代理律师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书信共计4627字，节目组使用了1190字并对内容进行擅自删减，不仅无法让广大读者了解书信作者的真实所思所想，更伤害了原告及家人的情感；节目方对书信的使用方式，也已超出法律规定的合理使用的程度。据介绍，节目组在寻求三毛亲属书信授权时被拒绝，后径自制作节目。三毛亲属曾在2018年委托律师向节目方发出律师函，要求对方停止侵权行为，但未得到任何回应，故不得不将节目方诉至法院。
三毛是我国著名现代作家，其作品《撒哈拉的故事》、《哭泣的骆驼》等等，深受广大读者喜爱。2018年，三毛父亲陈嗣庆写给三毛的一封书信被《见字如面》第二季使用，以邀请明星嘉宾朗读书信的形式进行录制，在黑龙江广播电视台及网络平台上播出。但三毛亲属认为，节目方未经许可使用该书信，侵害了修改权及其他著作财产权，遂将黑龙江广播电视台、上海腾讯企鹅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和北京实力电传文化发展股份有限公司告上法庭。4月24日下午，该案在北京互联网法院进行网络庭审。
在庭审中，三毛亲属、陈氏三姐弟的代理律师表示，节目方未经权利人许可，将书信名称《过去·现在·未来》改为《你这一次的境界是没有回头路可言了》，并对书信内容进行大量文字修改、删除和语句调换，并组织演员进行朗诵、播出字幕，侵犯了涉案作品的修改权、复制权、表演权和信息网络传播权。要求被告方公开赔礼道歉、消除影响，并赔偿经济损失、精神损害抚慰金及合理支出共计11万元。
而节目方代理律师则表示，朗读是对作品的合理使用，不属于侵犯原告的著作权行为。节目方称，节目中使用的书信名称摘自书信原句，修改、删节书信内容并未对涉案书信进行实质改动和歪曲篡改。节目方还表示，节目播出后没有使三毛及其亲属的社会评价降低，不应赔礼道歉及进行精神损害赔偿。
庭审当天，法院没有当庭宣判。
【对话三毛亲属代理律师】：节目组被拒绝授权后径自制作节目 对书信的删减伤害原告及家人情感
4月25日，三毛亲属代理律师、北京市中永律师事务所王韵律师告诉北青报记者，书信共计4627字，节目组使用了1190字，并在未经权利人许可的情况下对内容进行删减，不仅无法让广大读者了解书信作者的真实所思所想，更伤害了原告及家人的情感。据介绍，三毛亲属方面曾在2018年向节目方发出律师函，要求对方停止侵权行为，但未得到任何回应，故不得不将节目方诉至法院。以下是北青报记者与王韵律师的对话内容。
北青报：三毛家属什么时候发现被侵权、是否联系过节目组说明情况？
王韵：2006年底，节目组做第一季《见字如面》节目时，就拟使用三毛写给王洛宾的书信来寻求授权，在三毛家人拒绝并提出可以更换另一封信件后，节目组再无下文，而后没有取得任何一封书信的授权，却径自制作成节目并公开播放。在第一季中，播出了两封信，分别是第六期播出荷西写给三毛母亲的信，和第七期播出三毛写给王洛宾的信。随后在第二季中，更是连招呼都不打，继续擅自制作播出三毛父亲陈嗣庆写给三毛的信件，即涉案作品。
三毛家人在2018年8月22日委托我发出律师函，要求停止侵权行为，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此，才不得不诉至法院。一直到开庭之前，被告方才停止网络传播行为。所以，被告方的侵权行为，是具有明知故犯的主观恶意。
北青报：节目方删减了书信的哪些内容，是否曲解了书信原意？
王韵：书信共计4627字，涉案节目使用了1190字，且对书信内容进行了改变作品名称，增添、修改、删除词语、句子，调换段落的大范围改动。其具体表现为，改变作品名称，将信件首次在台湾出版时的名称《过去·现在·未来》改为《你这一次的境界是没有回头路可言了》；改动字词、长句、段落或调整顺序；内容被断章取义，表达不完整。
涉案书信是父亲写给女儿的私人信件。原文中，父亲一谈共同生活三年期间父母的感受，发现分别22年之后女儿已经变成一个独立成熟的女性；二谈三毛返回大陆祭祖寻访，与家人分享所见所闻，爱国之情油然而生；三谈人生终极问题生与死，经过种种历练，她的人生进入了更高的境界。
而在涉案节目中，书信被删减后只剩下“对陈家的报答”。由大爱变成了小爱，将三毛的家国情怀完全抹去，无法让广大读者了解三毛的真实情感；涉案书信的后半部分，作者放下父亲的身份，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与三毛对话，谈人生，谈生死，已经跳出了父女的感情模式，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倾谈。书信被删减后，只剩下父亲对女儿一种视角，对离家只能无奈接受，情感被稀释，无法让广大读者了解三毛父亲的真实所思所想，更伤害了原告及家人的情感。
北青报：节目的播出影响了三毛及家属的哪些方面？
王韵：节目从来没有说是信件的节选，让观众都以为朗诵的是信件的全文。并且大段删除、修改的行为导致观众不能完整理解原作者的思想情感，更是引起了观众对这封信的误解。
比如，在节目结尾，表演者李立群老师的评论说，“我觉得她的父母并不见得了解她，否则她也不会离开家，她的父亲写的那封信，从头到尾好像都是关心，其实没有一句关心到点儿，看到这些我就觉得，父亲母亲爱孩子，如果没有爱到点儿，等于零，甚至于还给她压力。”连表演者都会产生这样严重的误解，更何况观众？这也给其他子女带来巨大精神伤害，都是由于被告方将书信擅自修改所致。
北青报：被告称节目播出后没有造成三毛及其亲属的社会评价降低，您怎么看？
王韵：如果是未经许可修改了三毛的作品，同样构成侵犯修改权，法律规定侵犯修改权的要件并没有对作者的社会评价是否降低。相反，如果修改行为导致了作者的社会评价降低，将可能加重侵权赔偿责任。
节目制作得好坏与是否侵权无关，节目之所以使用三毛父亲写给三毛的信件，其根本目的是借用三毛的知名度来抬高自己节目的知名度、受关注度。节目中对其他一些书信的朗读，有些也是寻求授权并获得了授权的，但是如果权利人不同意，就不应当使用，而不是找借口去擅自使用。这是对作者和作品缺乏基本尊重的表现，是对法律和他人合法权利的漠视。
北青报：被告认为，朗读是对作品的合理使用。
王韵：被告方辩称其朗诵信件是为了评论，属于《著作权法》22条规定的“为介绍、评论某一作品或者说明某一问题，在作品中适当引用他人已经发表的作品”的合理使用。
但是，法律规定合理使用要求指明作者姓名、作品名称，且不得侵犯著作权人享有的其他权利。而被告对作品的使用不是单纯的节选，而是将涉案作品进行大幅度删减、修改，而且改变了作品的名称，侵犯了著作权。诚如节目播出开始时主持人的介绍，节目为大型全民读信节目，而不是信件评论节目。节目的模式是由演员进行朗读后，由主持人与二位嘉宾进行点评。表演者精彩的朗读是节目的主体部分，评论则是次要，显然从使用比例就明显不属于合理使用。
并且，该节目接受广告、观看需要会员充值，是明显的营利行为，其使用的方式早已超出法律规定的合理使用的程度。
北青报：庭审结束前，节目方表达了和解意愿，三毛家属是否会考虑？
王韵：三毛家人委托我一共起诉了两起案件，一起是本案涉及的陈父写给三毛的信，另一起包括节目组擅自使用荷西写给三毛母亲的信（三毛翻译）和三毛写给王洛宾的信，这两个作品的作者都是三毛。
如果节目方希望和解解决，我个人认为，首先应当正视自己的错误，真诚地向三毛亲属赔礼道歉，向公众澄清以消除影响，让喜欢这个节目的观众了解真相。在此前提之下，我觉得，三毛的家属会予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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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夕
编辑/王天琪
校对/王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