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们兄妹先照顾好母亲,房子的事情还有很多机会协商。”

5月中旬的一天,湖南省长沙市天心区坡子街街道青山祠社区,值班律师李萍正在调解一起赡养权及房产纠纷。

“社区居民从以前碰到纠纷动不动就找政府,转变为现在首先想到找社区律师咨询。”李萍说,自己当了几年社区律师最大的感受就是,居民的法律意识和对律师的信赖度增强了许多。

长沙市司法局律管处负责人透露,长沙一直在探索借助律师力量推进信访法治化工作。几年前,长沙推行律师深入社区(村)担任居民法律顾问和接访制度,将其作为一项惠民工程推动基层依法治理。

“在长沙市,像李萍这样在社区和村里值班接访的律师有1520名。”长沙市司法局律管处负责人对记者说。

长沙市民遇事缘何会从找政府转变为问律师?近日,记者深入长沙一些社区寻找答案。

改变

从怀疑到信任

社区法律顾问是做什么的?向社区律师咨询要收费吧?

2016年3月,天心区裕南街道东电社区政务中心挂出社区值班律师的牌子,然而开始的几天,几乎没有居民前来咨询。

几天后,有少量居民前来打听一些生活中的法律问题,但因为担心咨询要收费,往往问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这是李萍初到东电社区担任社区法律顾问时的状况。

“社区居民不了解法律顾问的作用,所以工作比较难开展。”在李萍看来,人气得靠宣传和一件件案子积累起来。

不久,成功帮助社区智障三姐妹找到父亲财产案,为李萍打开了局面。

王某等三人系智障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一直由父亲抚养。父亲去世后,三姐妹得知其父在外还有存款,但由于银行卡和存折均已丢失,三姐妹及相关亲属均不清楚存款银行及存款数额。后在街道司法所、社区专干和王某亲戚的协商下,请李萍介入帮助办理此案。

李萍详细了解案情后,引导三姐妹向法院提起诉讼,主审法官通过反复查询,找到了王某父亲80多万元的银行存款。

此案的成功办理,让社区居民对社区律师的职能和作用有了全新了解。此后,找李萍咨询的居民越来越多。

为了打开局面,让更多社区居民了解社区律师的职能和作用,李萍和街道司法所、社区工作人员利用节假日,在社区人流量密集的地方设立法律咨询点,解答社区居民遇到的劳动纠纷、物业纠纷、邻里纠纷、继承纠纷等法律问题,有时还协助接访。

同样的情况还出现在天心区桂花坪街道金桂社区。金桂社区是一个典型的村改居社区,社情复杂,天心区司法局以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为社区配备了社区律师。

金桂社区值班律师张利说,刚开始同样遇到社区居民以为向社区律师咨询法律问题要收费,所以咨询者廖廖的情况。后来,街道司法所和社区通过活动宣传社区律师职能,咨询的居民才越来越多。

为了方便社区居民咨询也方便接访,张利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在社区政务中心宣传栏里公开,还加入社区居民的微信群,随时线上私聊咨询。

天心区司法局局长陈玉英向记者透露,目前,天心区97个社区(村)都安排了社区律师值班,及时为居民提供法律咨询等服务。

探因

搭建沟通桥梁

记者发现,在接访处理矛盾纠纷中,遍布长沙各社区、村组的律师,已搭建起当事人与政府之间的桥梁。

2012年3月,彭某等35人经人介绍在长沙宁乡陈某承包的砂场从事挖砂、后勤等工作。当时对各自的工资进行了口头约定,但都没有签订劳动合同。

2016年7月砂场停产后,包括彭某在内的35名农民工尚有30多万元工资未结清。此后两年多的时间里,彭某和工友们多次找到陈某讨要工资,均被其以各种理由搪塞。

当地村镇两级领导多次出面协调,劳动监察部门亦多次介入处理此事,但陈某仅对包括彭某在内的等35名农民工被拖欠的工资进行了最终确认,承诺尽快归还。此后,彭某等35位农民工继续多次催讨,陈某均未予以回应。

宁乡市司法局获悉此事后,立即指派律师唐彩利作为法律援助律师介入此案,联手相关政府部门对案情开展调查。在律师的引导下,此案顺利地走上司法途径。截至2月1日,35名农民工的30多万元欠薪已成功追回。

2018年11月,宁乡某安置小区的物业公司撤离,带走了每户小区业主的2000元装修押金。278户业主追讨未果,情绪激动。

宁乡市司法局局长刘海波得知此事后,立即选派律师与相关政府部门一起参与接访。在多方协调仍未奏效的情况下,律师成功引导业主走司法诉讼途径解决此事。

“律师作为第三方参与案件的接访,搭建起当事人和政府部门之间的桥梁,可以发挥事前干预、事中以及事后协调作用,避免矛盾纠纷由小变大,从而将矛盾消解在源头。”刘海波说。

与宁乡一样,长沙县律师也成为一些突发信访案件的“排雷兵”。

某住宅项目二期是长沙县第一个采用成本法监制价格的楼盘,经长沙市发改局按成本法监制后,销售价格高于一期。

2019年1月,部分对价格存有疑虑的二期业主到售楼部吵闹,要求公布成本法监制价格的细节,营销人员不予解释,300多名感觉到权益受到侵犯的业主准备集体到政府上访维权。长沙县某律师事务所主任范国军参与化解这一信访事件。

“我提出引导理性维权、调解现实矛盾、依法依规处置的处理思路,得到业主们的认可。”范国军说。

最后,开发企业主动承诺车位销售价格公布后3个月内不上调,对二期业主给予一定前期物业管理费优惠,得到业主代表的认可。两个月后,双方握手言和。

效应

推动基层治理

2016年12月16日,司法部、国家信访局联合下发《关于深入开展律师参与信访工作的意见》,要求各级司法行政机关和信访部门要从全面依法治国和推进信访工作法治化的高度,充分认识律师参与信访工作的重要意义,积极为律师参与信访工作创造条件,扎实推动此项工作的深入开展。

记者发现,社区律师参与接访带来的最大变化就是推动了基层社会治理。

天心区信访局局长刘幸坦言,律师接访既可以及时为上访人员提供专业解答,还可以为政府领导处理矛盾纠纷提供参考意见。

社区律师作用不可小觑,长沙市赤岭路街道芙蓉南路社区书记熊娜感同身受。

“律师参与接访的过程都是公开的,更容易得到当事人认可。”熊娜说,有了社区律师,居民在家门口就能享受专业律师的解答,不花钱、不跑路就能解决烦心事。

熊娜透露,社区律师平时会就如何解决矛盾纠纷与社区干部一起分析讨论,给予法律建议和意见,把居民矛盾化解在萌芽状态的同时,潜移默化地改变社区居民的法治观念。

几年前,浦沅立交桥附近建起一小区,居民入住后发现,由于立交桥上车流量大,他们每天都要遭受到噪音污染。居民们曾要求开发商整改,但开发商以建桥在先、后建楼盘为由,不愿意采取措施防范噪音污染。

社区干部将这一情况及时反馈给社区律师,社区律师反复查找资料,最终找到相关主体单位对噪音进行整改的法律依据,从根本上解决了浦沅立交桥噪音扰民问题。

熊娜说,社区律师通过开展形式多样的普法活动,不断提高居民群众学法、守法、用法、护法的意识,树立榜样、带动身边人,逐步形成浓厚的法治氛围和法治文化。

律师为社区居民提供免费法律咨询和参与接访,得到很多长沙律师的赞同和支持。

律师游宇认为,律师以法律服务者的第三方身份参与信访接待,容易取得信访群众的信任,有利于更好地维护群众合法权益。

“律师参与信访工作是一项法律公益事业,也是律师履行其社会责任的一种方式。”律师游浩然建议,要保证律师可持续、高质量地提供法律服务,可以在制度设计上充分调动律师的积极性。

记者从长沙市司法局获取的数据显示,2018年以来,长沙市值班律师接待群众咨询7万余件,协助化解基层矛盾纠纷累计12503件,成效明显。

长沙市司法局副局长、长沙市律协党委书记喻中文向记者透露,律师深入基层社区村组接访,是长沙市推进信访法治化的一项探索,可以助推基层社会治理工作。

“长沙市司法行政部门将从经费上和制度上继续加大对社区律师接访等工作的支持力度,将这项惠泽百姓的民生工程落到实处。”喻中文说。

文/刘希平

编辑/朱健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