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烧饭大都用上了电饭锅,较之过去,方便几许,但电饭锅里的内胆带有不粘锅的特性,舀完米饭,锅底干净。即使有剩余的米饭遗留,锅底也烧不出金黄的锅巴。锅巴已不可遇,也不可求了。锅巴,烧饭时紧贴着锅底结焦成块状的一层饭粒,在泛黄的记忆中散发着特有的味道。
故乡地处里下河的水乡,种植水稻,主食大米,而锅巴就是米饭烹饪的副产品,自然的融入了水乡人的日常生活中。那时,煮饭用的是大锅灶,烧的是麦秸、稻草、豆秆子,家家户户屋顶上冒出的袅袅炊烟,是乡下特有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我虽是在娇宠溺爱中长大,但七八岁的时候,也帮着赶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大概是在锅巴的诱惑下,最不讨厌烧火做饭。将米淘净入锅,母亲告诉我:加入约大米体积一倍半的水,大火烧开后,用铲子搅拌搅拌,防止米粒糊锅。再用中火煮熟,然后以小火收干。少一分米饭夹生,多一分米饭糊焦。米饭煮熟,揭开木头的锅盖的一刹那,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米饭色泽鲜亮、洁白晶莹。
炕锅巴,是在煮好米饭的前提下,更要恰到好处地掌握火候。炕锅巴也是有技术的,全凭焐饭时的一把火。火小了结不了锅巴,火大了锅巴又会烧焦。为了让锅巴再焦黄一些,用火叉将锅膛余火轻轻扒开,或是再烧一个草把子。这把火堪称点睛之作,锅塘里火星撩撩,余温尚高,沉淀在锅底的米饭在炙烤下慢慢炕干,锅巴就形成了!家有家规,虽然爱吃锅巴,但在吃饭时不能先铲锅巴吃,大概寓意是家底会铲光,要过苦生活、穷日子。这是人们对幸福日子的一种向往,让孩子懂得节约粮食,懂得生活的不易。南方气候潮湿,剩饭容易发霉变馊,而锅巴干燥香脆,在太阳底下晾晒后,更易保存。
腊月二十四过小年,父亲用形状完整的锅巴敬灶王爷,祈福家中不愁吃喝,顿顿有粮。这锅巴赋予的意义不一样,谁也不能吃。那时候,我似乎很虔诚,很馋,但依然忍住不吃,正月初五节后,锅巴才让我们享用。锅巴散发着淡淡的米香与微微的焦香,直接可以食用,硬硬的很有嚼劲,一咬嘎嘣脆响,酥脆爽口,是农村孩子最好的美味零食。农忙时节,家里顾不上做饭,把锅巴掰成块儿放在碗里,用开水一泡,软滑香浓。条件好的,加一勺子白糖,肚腹饱饱,心满意足。
年少入伍,部队服役二十余载。虽是在北方军营,但部队中午一般也都是大米饭。大锅中煮米半熟,捞出沥干放置在笼屉中再蒸熟。米饭是锅上蒸熟的,也无所谓锅巴一说。锅巴成了我的念想,也成了难得享受的奢侈品。头脑精明的生意人专门开发出了系列锅巴商品。大米的、小米的,麻辣的、五香的,风味万千。融合了现代化工业生产的锅巴装在精美的塑料袋里,琳琅满目地呈现在各个大小超市的货架上,无论什么口味,都没有老家大铁锅里炕出的锅巴地道、纯正、香脆、爽口。
在酒肆茶楼也常点三鲜锅巴这道菜。锅巴是加工的半成品,把虾、火腿肠、鱿鱼片连同汤汁浇在锅巴上,锅巴吸收浓鲜的汤汁后,软绵入味,成了一道经典的锅巴名菜,但也索然无味,咀嚼不出儿时的味道和记忆。于锅底自然形成的略焦却未炭化的真正锅巴,已不知为何物。色如稻谷金黄,宛若锅形的锅巴尘封在我的记忆深处,锅巴里蕴藏着我的儿时回味和舌尖乡愁。岁月更迭、时光变迁,犹记当年锅巴香。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