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法国龚古尔文学奖委员会将这个法语世界最重要的文学奖项颁给了小说家让-保罗·杜波瓦，称他的获奖作品以感人和怀旧的方式展示了人们失去的幸福。获奖小说名为《每个人》，围绕公寓管理员保罗·汉森的生活展开，精细地编织起有关家庭分歧、信仰失落、小人物的困境等多重主题。本书已于今年7月由世纪文景出版。

其实早在2006年，文景就曾出版了杜波瓦获得费米娜文学奖的小说《一个法国人的一生》，这部作品以法兰西第五共和国为背景，讲述了同样名为保罗的主人公大半生的跌宕起伏，在轻快的叙事中浸透着对人性、政治、社会和生命的厚重思考，收获了一众读者的好评。

在绝望与诙谐中刻画普通人缓慢崩塌的生活

《每个人》早在获得龚古尔文学奖之前就在法国售出了近十万册，到今年年中销量更是突破了七十万册，版权售出三十个国家和地区，是法国近年文学市场上的热门作品之一。

故事从主人公保罗·汉森在蒙特利尔监狱服刑开始写起，当下的监狱生活与保罗对过去生活的追忆交叉并进，直到最后才揭开他被捕入狱的原因。保罗出生在法国图卢兹。他的父亲约翰内斯·汉森是一名丹麦牧师，来自日德兰半岛上一个只有八千居民的小镇，母亲安娜就出生在图卢兹，继承了家里经营的小影院，在新浪潮时期是当地有名的“艺术和实验”类影院。保罗度过了幸福的童年，但先锋派的母亲与捍卫传统宗教信仰的父亲之间的分歧终究弥合。最终，这个家庭以约翰内斯牧师只身出走加拿大而宣告破裂。父亲离开的第二年，保罗也飞往了加拿大。在一场意外变故后，他搬到了蒙特利尔生活，成为一栋公寓楼的管理员。但随着业主更替，这栋曾让他忙碌又快乐的公寓变成了一间冷漠的牢笼。过分严苛的要求、不近人情的新任业委会主席、恋人的离世都将保罗推向了崩溃的边缘，最终导致他犯下罪行，被捕入狱。整部小说在平静克制的叙事中蕴藏着浓烈的哀伤与孤独，但也不乏种种幽默诙谐的细节。

如果说，在保罗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温和善良的好人如何在残酷现实的步步紧逼下成了罪犯，那么，在保罗的狱友帕特里克·霍顿身上，我们会看到一个凶神恶煞、随时准备“把别人劈成两半”的罪犯也有正直、柔软的一面。不仅是保罗和霍顿，小说中对保罗的父母以及他的恋人薇诺娜、好友兼邻居基兰·里德的描绘也立体而细腻，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复杂而多面的。杜波瓦提供了对生活不同路径和连接我们所有人的共同人性的深刻洞察。随着保罗回忆自己的生活，读者也被邀请思考命运的本质以及定义我们存在的那些微小时刻。

幽默、感伤与敏锐观察的结合，使《每个人》成为龚古尔文学奖当之无愧的获得者，也是当代法国文学中的杰出精品。

从记者到小说家，当代法语文坛高产却低调的桂冠作家

让-保罗·杜波瓦1950年出生于法国图卢兹，如今74岁的他也定居在那里。他的职业生涯从《西南报》的体育记者开始，后来也曾任职于《巴黎晨报》和《新观察家》杂志，负责撰写有关文化和社会领域的深度报道。在做记者的十五年间，他广泛游历，为日后的文学创作积累了丰富的素材和灵感。在成为专职作家后，他数十年笔耕不辍，获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奖项，《每个人》是他的第二十二部小说。但即便是在获得了龚古尔文学奖后，他也依然低调，与巴黎文学圈保持着距离。获奖后，杜波瓦对记者说他并不习惯成为聚光灯的焦点，因为这不是他的世界，甚至有点不真实感。

一件有趣的事是，杜波瓦的小说几乎所有主人公都名叫保罗，他们内省，抗拒权威，拥有一致的声音和心理特征，但每个人的命运轨迹又千差万别。评论家们常常称赞杜波瓦能够创造出丰富细致的人物和背景，轻松地将平凡与非凡融合在一起，将幽默和残酷的现实主义融合在一起，反映他对人性和社会荒诞的敏锐观察。的确，真实感与情感深度是他的作品往往能引起读者广泛共鸣的重要因素。

与一些当代作家的虚无主义倾向不同，杜波瓦的绝望中仍饱含一种希望与坚韧，他的故事虽然常常令人感伤，但永远不乏温暖和人性。

编辑/韩世容